渴望生存,畏惧死亡,这是所有智慧生命体的共性,即使是强大的巫师们也不能避免。
据巫书所说,不止是生者,甚至就连身为亡者的尸巫,同样畏惧死亡,这一点让撒隆一度困惑不解,如果说畏惧源于死亡后的未知,那么那些已经亲身经历过死亡的亡者们,又在恐惧什么?
害怕疼痛?害怕失去?还是害怕被遗忘?
没有能告诉撒隆答案,也没有人能够解开困惑,“真是遗憾啊!”
撒隆合上《斯科玛:万毒之源》,收进巫术袋里,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将它吐了出来,仿佛这样就能够将心底渐盛的恐惧吐出。
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积郁繁盛在心底的恐惧像一颗越滚越大的雪球,已经将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即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使自觉已经不再畏惧,但当死期渐近,他的身体忠实的反应了他的内心,他的恐惧,并不以理智转移。
他翻转着有些微颤的手掌,细细打量着,冷哼一声,嘴角勾起,并没有因为女巫近在身侧就遮遮挡挡,装模作样,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恐惧值得羞耻。
“已经午后四点了,马上要开始了呢,”塔尔兰盯着桌上的残羹冷炙,语气就像它们一样残破不堪,“我仿佛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
女巫从中午进来之后,就没有再出去过,像撒隆一样,找了本巫书打发时间,只是她的心比撒隆还要不平静,早在一个沙漏时之前,她就开始盯着某处发呆。
“虽然我很想开导你一句,但是,”撒隆拇指摩挲着下唇,忽然咧开嘴,无声呵笑,“我也一样!”
“你……”
塔尔兰想问撒隆,你觉得我们能活下来吗,虽然她很明白关于这一点,即使面前的人也给不了她确定的答案,但下意识的,女巫还是想得到一丝安慰。
可第一个字刚刚离开嘴角,眼前的一切就闪电般变了,还没等她产生错愕的情绪,身体陡然失重,然后臀部一疼,撞在冰冷的硬物上,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声惊叫。
“啊!”
“啊!”
咚隆,咚隆,在惊呼声和重物落地声中,七个学徒被塔灵奥黛丽从各自的房间转移进了傀儡之王的实验间。
撒隆迅速站起身,扫了一眼四周,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之后,顿时心如擂鼓,“终于,要开始了嘛!”
“虽然已经一直在做准备,但还是觉得太快了!”很快反应过来的塔尔兰下意识的靠近撒隆,小声的叹气道。
是啊,谁不觉得突然呢?
撒隆的视线越过一张张表情各异却又都带着几分仓皇惊惧的脸庞,继续向后看去,那里躺着一个阴冷的漆黑石棺。
不,不是一个!
撒隆瞳孔微缩,骤然转身,视线滑过前方,左方,后方,右方,最后再次回到了起点,面目肃然!
“怎么了?”撒隆这么大的动作,他身边的女巫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她顺着撒隆的视线向前看去,在撒隆停下来的瞬间,女巫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在看那些黑棺?”
“十个黑棺,十个,”虽然这里的学徒只有七个,但十这个数字依旧让撒隆产生了某种联想,“那位前几次的实验,维持的数目就是十个!”
“你是说,”女巫心底顿时一寒,犹如午夜的山风吹过墓园,“那是我们的实验台?”
两个人并没有刻意压制说话的声音,七个学徒彼此之间的位置也并不遥远,他们的对话自然被其他人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女巫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原本就有些絮乱的实验间,顿时响起一阵更加嘈杂的、手忙脚乱的扭动声,以及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混蛋,你这个砸碎虫子给大爷安静啊!”
随着一声怒斥,刚刚尖叫的栗色卷发学徒被另外一个狼耳朵的学徒一脚踢飞出去,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了好一段之后,咚的一声闷响,被踢飞的学徒撞在黑棺上。
黑棺纹丝未动,卷发学徒却嘴角鲜血洒落,一脸痛苦的蜷缩在地。
对于这个学徒的遭遇,其他人都幸灾乐祸的在作壁上观,无人理会,没有人想要替他出头,撒隆和塔尔兰同样如此,他随意的看了看,然后继续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很大的圆形实验间,穹顶高拱,光线晦暗,所有的光亮仅仅来自于远处墙壁上的四个小小的火盆。火盆里的火焰很旺盛,烈火熊熊,发出明亮的赤光,但比起这个巨大的实验间,这点光亮有些杯水车薪
学徒们所处的位置是实验间的中央,在他们外圈七八米远处,是等分的一圈漆黑石棺。石棺的头部连通着一根手指粗的管子,而管子的另一端……
撒隆抬起头,视线在晦暗的光线下顺着管子向上看去,是一个漆黑的铁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