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内某处，一个挺宽敞的房间。

    房间的一边有个大书架，上面林林总总分门别类放着很多书。

    书架前有个书案，上面笔墨纸砚齐全，书案的右上方还整整齐齐放着一摞书。

    主人家似乎刚刚还伏在书案上。

    那上面铺着一张纸，纸上的墨迹还没干。毛笔搁在笔架上，笔头还是湿漉漉的。

    书案旁是个青花瓷大缸，里面放着几个卷轴。

    看样子这边似乎是个书房。

    房间的另一边就简单多了。

    比地面略高一点的小台子上，是个小小的矮几，矮几两侧是两个蒲团。

    竟是个待客的地方。

    而现在，那不请自来的客人就坐在这矮几的另一侧。

    那客人坐在蒲团上，十分放松的样子，显然要么对这地方很熟，要么和主人家很熟。客人的年纪不小了，国字脸，两鬓斑白，看似中年模样的粗豪汉子，却给人一种垂垂老矣的感觉。

    这模样很眼熟，见过他的人不少，他的名字到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同辈的那批，大家都只知道，他是朝凤阁的老阁主。可惜，同辈的那批，整个齐国，也只剩下眼前这人了。

    主人家满头乌发，蓄着胡须。脸上皱纹不多，看着倒像是四十多岁。

    他轻轻一抬手，矮几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酒壶，一个茶壶以及一个茶碗。

    酒壶更靠近老阁主。

    老阁主也不客气，拿起酒壶，就着壶嘴啜了一口，一脸回味。然后他擦擦嘴巴，有些嫌弃的模样：“你就不能换个酒坛子吗？”

    主人家也不回答，只笑了笑。然后提起茶壶，把茶碗倒满，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

    “现在也就你这里能喝到酒了。”老阁主叹了叹。

    “他们也是孝顺。”主人家摇头笑了笑：“你现在不能喝太多。”

    “我这天天喝茶，简直腻味透了。”老阁主满腹的牢骚。

    主人家端着茶碗，满是无奈的笑了笑。

    “对了。若我没记错的话，王上今天召见慕言，怎么你也来了？”主人家略略有些好奇。

    “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老朋友？”老阁主拿着酒壶又啜了一口，然后叹了叹：“还是以前热闹，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

    主人家沉默了一阵，他没有评论老阁主那句话，只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向来如此。说吧，有什么事？”

    老阁主收起了之前的表情，此刻一脸平静，眉间满是淡然：“我时日无多，到时候这个国家就只能靠你一人撑着了。赵国你打算怎么做，齐国日后又该怎么走，有想法吗？”

    主人家忽地握紧了茶碗，茶水漾出阵阵波纹。身为神照境，竟也连个茶碗都握不住了。

    然后半响，他才哑着嗓子道：“不是刚采了冰莲吗？”

    “冰莲只能撑上一阵子，我之前又跟人动手了。”老阁主平静道，然后他看了主人家一眼：“药材就不用再给了，我都吃过，吃过了也就没用了。”

    主人家沉默着没有说话。

    老阁主又道：“赵国接下来估计会消停上几天，前线也能缓缓了。虽然这段时日一直在僵持，但你我都知道，齐国已经是强弩之末。所谓的僵持，不过是赵国进攻的步伐缓了缓，齐国的疆土还在被一寸一寸地蚕食。”

    “局势已经是这样子，国内还在乱着。现在那俩还在争着，你好歹也是王国供奉，不管管吗？”

    “臣子岂能插手王上家事，这是越僭！”供奉似乎有些不满。

    “那就让它这么乱下去？平日里没什么，乱上一阵子，等赢家出来就没事了。可你别忘了，外面还有十万赵国大军！我们没多少时间了。”老阁主紧紧盯着供奉，胸膛起伏不定。

    王国供奉虽说是支持大公子，可他从未帮助大公子对付过二公子。也因为如此，二公子才能支撑下去。

    供奉面无表情的同老阁主对峙，半响，才泄了气。他满是疲惫的摆手道：“我会上书王上，请他早日立大殿下为太子。”

    “只能是大殿下吗？”老阁主微微皱眉。

    “我知道你有心结，可大殿下毕竟是嫡长子。”供奉叹了叹。

    他了解老阁主的性子。虽然不怎么喜欢大殿下，但却一直和以往一样，不掺和夺嫡的事情。

    “他太像当年的王上了。”老阁主话音未落，供奉脸色大变，慌忙就要冲向门外。

    却在这时，老阁主一个跨步挡在供奉的前面，死死地缠住了他。

    供奉先是疑惑，然后似是彻底明白了，面色黑的吓人，一脸暴怒的样子显得越发骇人。

    “你故意的？”他死死的盯着老阁主，眼里满是被背叛的难以置信，以及滔天的怒火。

    老阁主并没有拿出他的大枪，一双肉掌抵住供奉的长剑：“我不觉得大公子登上那个位子，齐国的情况会有半分的好转。当初的齐国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

    “这并非全是王上的错，齐国早就积重难返了！萧敬！你这样做是在谋逆，是不忠不义！”供奉一脸的怒火。

    “那又如何？我忠的是齐国，不是齐王！”老阁主红着眼睛，脸色却越来越白。

    供奉似乎也发现了，下手不由得稍微轻了些：“萧敬！你快别发疯了！快停手！”

    老阁主依然是守多于攻，可相比防御，他更擅长的是攻击，不免就落入了下风。然而依旧死死地缠住了供奉。

    “大公子真的太像他了！以他那种自私自利，多疑的性子，真的做了齐王，齐国还能有希望吗！”

    “可他毕竟是嫡长！”供奉喊道。

    “这破规矩难道就比齐国的安危还要重要吗？！齐国都要没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老阁主忽地冷笑起来：“高盛，看样子你还不知道，王上和大公子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

    “什么？”高盛问道，长剑也越来越慢。

    他虽然一直近身保护王上，可本人却极其守礼，从来不曾关注王上的私密。

    “他们去找了赵人，想要投降！请降书我都看到了。真不愧是父子啊，都想一块去了。”老阁主笑得越发冷漠。

    “你说什么！”高盛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