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儿绕着一院子兜转许久,确信是青阳教藏身之处。她从院墙飘了进去,见院子里站满了人,四处阴暗,无灯无火,没人看得见她。白雪儿心想:“他们是青阳教的么?瞧衣物应当不错。可为何傻愣愣地在夜晚站着?这又是什么邪恶仪式?”
她仔细辨认,看清院子之中有一肥胖的妖魔,众人绕此妖魔祷告。妖魔身边躺着几个年轻女子,皆昏睡不醒。过了片刻,一教徒站起,手持匕首,划破一女子咽喉。白雪儿愣愣看着,并不阻止。
只听一教徒喝道:“为何要杀人?”
白雪儿心中一动:“是轻羽?他果然入了青阳教?”
那杀人者说道:“启禀大人,活祭能令渡化更易成功。”
张轻羽怒道:“渡化成功与否与活祭无关,全凭各人造化!”
杀人者摇头道:“大人错了。”
张轻羽道:“当真胡言乱语,我渡化之时,根本没什么活祭。”
杀人者道:“听闻大人活祭之前,已杀了不少人,手上沾满鲜血,此正是造化使然。”
张轻羽道:“你....”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身边一教徒坐着小车,车上坐着一人,瞧模样正是那张远客。他道:“轻羽,不必与他们争执。”
张轻羽道:“可他们残杀无辜少女,又有何益?只是纯粹地滥杀罢了!”
白雪儿略感奇怪:“轻羽为何如此大惊小怪?杀少女与杀老头不是一样么?”她心中观念已与仙灵相似,只觉凡人的性命十分遥远,与自己无关。
张远客道:“且由得他们吧。”
突然间,城外喊声大作,号角声划过夜空。张远客道:“是敌袭?”
张轻羽道:“莫非是露夏王朝?”
两人从院门快步走入,来的是一男一女,那男的彪悍精瘦,正是青阳教高手欧阳映,女的盲目美貌,正是千变万化的纤腰夫人。她说道:“渡化还未完成么?”
张远客道:“还没,城外怎么了?”
欧阳映神色间有一丝惧意,道:“是那通天巨蛇,阴间那魔头扩张了阴影境地,南门已经失守。”
纤腰夫人道:“我们立即撤离此城。”
张轻羽道:“那巨蛇....巨蛇并非幻觉?”
欧阳映喝道:“不管是不是幻觉,我们在阴影境地中极为不利!”他命人把那肥胖妖魔装入一马车,众人正在搬动,妖魔腹部张开,其中有一人大声哀鸣,痛苦万分。
纤腰夫人道:“糟了!他撑不过去!”
先前那持匕首杀人的教徒当即将匕首刺向一少女心脏,张轻羽扔出一枚尖针,将他那匕首打断,他说道:“都说了,徒劳无益!”
纤腰夫人道:“此人渡化极为重要,绝不容有失!”
张轻羽朗声道:“杀害这些女孩儿又有何用?还不是你们病急乱投医?这人意志薄弱,加上外头阴影围城,这渡化必然失败。”
纤腰夫人说道:“紧要关头,你为这微末的人命,胆敢与我二人争执?”她语气冰冷,暗藏杀机,欧阳映掌中翻出短棍,面向张轻羽。
张远客道:“轻羽,你退下!”
张轻羽咬牙道:“可是...”
张远客道:“你对我发过誓,记得么?既然已是青阳教徒,自然要遵青阳教的规矩。”
张轻羽低头道:“好。”他脸色难看,背过身子,走到一旁。
张远客道:“欧阳兄,夫人,还请瞧我面上,暂且寄下这几位女子性命,先将这位将军送出城。”
纤腰夫人与欧阳映沉默一会儿,纤腰夫人叹道:“你兄弟二人倒真不像青阳教徒。”
张远客道:“就算是青阳教徒,也未必残忍无道,不是么?”
欧阳映陡然出手,短棍打在张远客心脏处。张远客武功本不在这欧阳映之下,但当年白雪儿令他残了双目双腿,已是大半个废人,兼之欧阳映动若雷霆,登时将张远客打得口吐鲜血。
张轻羽大骇,刹那间数十道暗器飞向欧阳映。欧阳映双棍连转,将暗器击落。纤腰夫人手一伸,已捏住张远客脑袋。张轻羽目呲欲裂,咬紧牙关,冲向兄长,却被欧阳映双棍击退,险些自己身受重伤。
张远客苦笑道:“原来....是这样,你迟早...都会杀我。”
纤腰夫人道:“你知道就好,渡化之法用在你兄弟二人身上,真是浪费。”
一声轻响打断了纤腰夫人,她一低头,见数条小白龙从她胸口钻出,霎时鲜血如潮。她“呀”地惨叫,化作万片树叶,随风而逝,转眼遁走。
欧阳映一转眼,见一倾国倾城,却又妖异无比的白发女子立于院中,那女子长发宛如白龙,仿佛游于万里层云之间,遥不可及,庞大卓绝。欧阳映背腹受敌,见机迅速,腾空一跃,顷刻间已然远去,身法着实太快。
张远客一颗心被打碎,虽然他功力雄厚,一时未死,却也只剩下一口气在。张轻羽泪如雨下,抱住兄长,道:“大哥,大哥!你撑住,我必会救你...”
白雪儿摆动秀发,龙嘴一张,须臾间已将众教徒魂魄吃下。她道:“轻羽,你让开。”
张轻羽看着他,目光充满敌意。
白雪儿道:“你不想我救他?”
张轻羽道:“当初若不是你将他害成这样,他怎会敌不过欧阳映?”
白雪儿笑道:“那好,我就在这儿等着,等他死了,我好吃他的魂儿。”
张轻羽略一犹豫,终于退开,白雪儿一头白发逐渐变黑,那蜃龙飞近张远客,从口中吐出些真气,钻入张远客脑袋。张远客痛苦地哼了几声,手臂微颤,张轻羽惊慌失措,握住兄长,感到他竟恢复了微弱的心跳。
张轻羽道:“你...做了些什么?”
白雪儿道:“别人是以血补血,我是以魂补魂,他魂魄强健了,体魄会加速重塑,除了脑子之外,心脏与魂最是相通,故魂补之术,先养脑,再养心。”
张远客苦笑道:“原来....原来....这青阳教的活祭,并非....没有道理。”
白雪儿道:“他们滥杀一通,又不懂捕捉灵魂,炼成精华之法,其实效用太差,远不及我这手法精妙。”
张轻羽听兄长声音平稳,喜道:“哥哥,你别说了,安心养伤。”
白雪儿打了个冷颤,道:“糟了,亡魂的阴影在靠近,令人好难受。我们快逃吧。”
张轻羽将张远客横抱在手,白雪儿变出一条三丈白龙,载着三人,隐去形迹,赶往北门,恰好赶在阴影合围之前逃出了城。
白雪儿回过头,遥遥望见那如山岳般的巨蛇笑屠,吓得连声大叫,叫了几声,又格格笑道:“好玩,好玩,这怪蛇每次瞧见都很新鲜。”
张轻羽瞧着白雪儿,仍难掩眸中惧意,似乎已不认得她,只能断定她绝不再是常人。那是人类对仙灵本能的恐惧,就仿佛蛇遇上猫,便知道遇上了天敌。
她落在野外,道:“喂,葬火纹,你知道哪儿有混沌离水么?”
葬火纹道:“我怎地知道?这儿久有人居住,所有混沌离水都被人利用,造了鸿钧法阵,成了鸿钧逝水了。”
白雪儿恼道:“这下怎么办?在这荒郊野外,我也没人的魂魄可以吃啦!”
葬火纹道:“这兄弟二人不是人么?”
张轻羽闻言如坠冰窟,忙将兄长挡在身后。白雪儿笑道:“你别吓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别吃熟人为好。”
张轻羽道:“这几天在城里到处杀人的怪物就是你?”
白雪儿道:“什么叫杀人的怪物?我是你师姐!”
张轻羽道:“我师姐早就死了!你不过占据了师姐的身躯!你....你....”他看了看身边昏睡的兄长,脸色变得温和起来,朝白雪儿磕头道:“多谢你救了我们。”
白雪儿笑道:“你看,我师弟这般乖,我怎能舍得吃他的魂魄?”
张轻羽心中发毛,暗忖:“她在和谁说话?”不过他知道仙灵疯疯癫癫,自言自语也不足为奇。
此时,张远客恢复知觉,轻轻“嗯”了一声,张轻羽忙查看张远客心跳,渐变得稳重有力,纵然伤势仍惨,可已经好转了许多。
张远客喘了几口气,道:“是...陈白雪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张轻羽道:“师姐,你...能否将他的眼睛与双腿也治好?”
白雪儿道:“治不好啦,我当年整他时,用的是仙灵变化,他体内经脉错乱,又两条化作了水晶,除非他自己也变作仙灵,否则只能做一辈子的瞎子瘸子啦。”
张轻羽听她说话难听,气往上冲,但转念一想:“她已不正常了,且极其危险,我何必为这小事计较?她害了兄长,又救了我俩,这段恩怨便一笔勾销。”
白雪儿又问:“那老太婆和老头子为什么要杀你们?”
张远客叹道:“这渡化的功力并非无限,多渡化一人,便少一次机会。纤腰夫人见我已成了废人,而轻羽心中又难舍善恶之念,便有意将我兄弟二人除去,好让那妖魔腹中的将军完成渡化。”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