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那怪物有反魔法场！”布兰登冷汗瞬间冒到了额头上，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但他没傻到愣在原地，只是叫了一声，就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想前冲去，完全不再保留体力。

    “反什么！你怎么还没走？”矮人跑在前面，才刚刚掏出布兰登给他的信标，转头就看到法师已经双手疯狂的摆动，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冲到了他的身边。

    尽管布兰登的耐力不能和老矮人比，毕竟轻装，全速前进的时候，还是比穿着全身甲的老矮人要稍微快了那些。

    “反魔法场！”布兰登只觉得肋下生疼，说话都有些困难，但仍然大声的喊着，“所有魔法都失效了！”

    他在卡牌的魔法失败后，马上试着想瞬发一个魔绳术，先想办法让自己躲起来。

    但才刚刚念出咒语，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以往施法时，那魔力流过身体的力量感，荡然无存。

    不是法术失败的烦闷感，而是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魔力的存在。

    脑子转的飞快的布兰登马上就知道，这异常肯定和那个大怪物有关。

    更让他恐惧的是，这是头一次，连万法卷册都不再响应他的召唤。

    此刻的布兰登，失去了所有的魔法力量，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弱小的普通人。

    “那怎么办！”矮人闻言也猛跑了起来，他大口喘着气，“那虫子也追过来了！”

    沙虫的巨头此时在血墙后方若隐若现，它那不知道多么庞大的身体在通道中显得游刃有余，完全没有任何和墙壁碰撞的迹象。

    这洞穴，难道是这东西挖出来的！？布兰登浑身战栗，像是又明白了一个谜团。

    可解开这个谜毫无用处，更加糟糕的是，在两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能看出来，坑洞之上，应该曾经架着过一座桥梁，木制的剩余结构还在坑洞两侧留着，只是桥体已经不见了。

    布兰登粗略估计，这洞的直径至少有九十尺，假如米罗在这，也许还能用随心绳过去。

    但现在，他想不出半点办法。

    不过矮人明显没有他那么多顾虑，看到这个坑洞，老家伙只是哼了一声。

    “过来小子，冲锋了！”卡穆利大吼一声，猛地抓住了法师的双腿，向前猛跑了几步，冲到了崖边，然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高喊出了群山之息的启动语。

    “这也太鲁莽了！！”布兰登在空中惊恐的注视着下面深不见底的坑洞，高声叫道。

    两人高高的飞了起来，然后在地下的空中划过。

    “哼，面对绝境的时候，胆怯才是你最大的敌人。”矮人扛着布兰登的身体，就像是扛着一袋大米一样轻松。他的胡子在布兰登面前飘着，得意的挤着眼睛，“小子，这是你欠我的第二条命了！”

    布兰登没理他，只是回头看着那只巨大的沙虫和那些奇异的血液，安心的吐了口气，那巨虫似乎对他们的兴趣并不很大，看到两人飞远了，也没有继续追的打算，而是直接一头扎进了那深坑之中。

    看起来似乎在赶时间？

    长的可怕的身体一截一截的从通道中钻出，然后穿进向下的坑洞。

    有了对比，才体现出了这深坑有多大，沙虫巨大的身体，也不过占据了整个圆形坑洞的一小半而已。

    难道这个深坑，反而不是这个沙虫的作品吗？

    地下的风迎了过来，像是刀子在刮着脸，但布兰登只觉得浑身放松，难得的享受着脸上有些冰冷的感觉。

    能活下来，真好啊。

    “糟糕……”老矮人突然眼睛发直的吼道，“你太重了！我们跳不过去！”

    布兰登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瞬间感觉刚刚还只觉得有些凉爽的风变得寒冷刺骨，前言不搭后语的叫了起来：“不要！说了！乱来！”

    “臭小子！摔死总比被虫子吃了好吧！”老矮人倒是很淡定的样子。

    “都是死，有什么区别吗！”

    两人吵吵闹闹的喊着，但在空中飞行的轨迹已经过了抛物线的顶点，正在开始滑落。

    大概确实因为两人加一副全身甲太重的缘故，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下坠，心里都明白，按现在的速度，他们连坑洞的边缘都碰不着。

    布兰登迅速的想了几个计划，比如用羽落术让他们下坠速度放缓些，或是召唤出万法卷册，临时当个垫脚石之类。

    但问题是，那虫子的身体仍然在他们身后运动着，那个不知范围有多大的反魔法场也依然健在。

    布兰登就算想破天，也用不出半个魔法。

    这下真要死了吗？

    布兰登的心随着身体一同下坠，觉得四肢也慢慢凉了下去。

    只是双腿一紧，像是被钳子牢牢箍住了，布兰登讶然低头，看到了矮人胡须遍布的脸上，那一点淡淡地笑容。

    “小子。”卡穆利吸了一口，然后整个身体突然动了起来。

    “别这样！”布兰登猛然明白了，惊慌的叫到。

    但晚了，矮人粗壮有力，青筋遍布的双手，已经猛然甩出。

    人类的身体在空中飘了起来，摆脱了原本坠入深渊的弧线，但那个身材宽厚的矮人，却像是被按了一下，整个人身形向下，加速坠落。

    呼吸困难，眼睛似乎也有些潮湿。布兰登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涅薇儿在半山上跟他讲述那个危难的故事时，那个冲进来的父亲的样子。

    耳边只是听着矮人用粗哑的声音喊“别管我，去找涅薇儿！”。

    回声越来越弱，就像卡穆利在黑暗中越来越小的身体一样。

    无力感传遍全身，布兰登突然意识到，魔法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但那力量失去之时，法师才明白，尽管自己有着两个世界的经历。

    但两个十九岁少年的经历加起来，也不会让他变成一个能笑对痛苦的，成熟的男人吧。

    即使想要说服自己，死亡总是无法避免，牺牲总是会值得的，这一切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可看着那个一直聒噪的老家伙在空中翻滚下坠的样子，布兰登终于知道了。

    无论自己装作如何理性，仍然不可能无动于衷的，看着别人为他而死。

    法师眼前残留的吊桥结构向着上方飞快地退去，凸起的石壁越来越近，突然有些想笑。

    老矮人最后的一掷，仍然不够布兰登飞上平地。

    尽管最近时不过一臂距离，但没有魔法的帮助，法师怎么也够不到那近在咫尺的崖边。

    “还是不够啊……”布兰登愣愣的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有些麻木的痛苦，“这次真的要死了吧，要是死了，我能回家么？”

    感受着身下的风，布兰登觉得头很疼，心很累，之前强撑着的那一切，都想干脆放下算了。

    那一直在耳边的声音们似乎也看到了他的命运，这时都黯然静默，不再有半点响动。

    疲劳的布兰登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然后，眼前的一切骤然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