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等到风平浪静,山岭恢复到云淡风轻之时,众人方才看清了场上的情况。只见秦童依然屹立原地,一根长枪只指前方,因为真力消耗过度的原因喘着粗气,汗水也从额头渗了出来,沿着坚毅的脸廓流下,一粒一粒滴入了松软的黑土。
另一边,夜无明静静的站在长枪指向的位置,面色红润,头发散披身后,随着一阵微风轻轻荡起,如不是知她心狠手辣血债如山,还真有一副仙子降临的错觉。唯一能看出她刚经历一场恶战的,便是那双手,戴着金色手套的手,此刻正背在身后,虽努力保持镇定,却依然控制不住的抖动着。
“好霸道的杀技。”夜无明淡淡的说到。
“呵呵,想不到,合我们三人之力,依然无法奈何得了你。”秦童一脸的落寞。
“秦哥哥……”谢童走到秦童身边,抬手为其拭去了汗水,心疼的喊到。
“嘎嘎嘎嘎,好武功啊!格老子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精彩的场面了!”突然,一个矮小的长须老人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伴随着他的出现,山谷中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屠各赫连!!!”秦童见到此人,深吸了一口气,终究,龙骨崖还是杀到了。
“絮絮?!”另一侧,树林中步出了数人,当先一人身材魁梧,身着华服,大腹便便,端得是一副富甲一方的员外形象,不是房当别木还有谁?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位游小满的老熟人——一脸冷漠的房当玉雄和老实巴交的包铸。
“房当别木!”谢童心下一震,紧紧握住了秦童的手,看来,太白岭今日是难逃一劫了。
“掌门?”贺韵见状,走到秦童身旁,向游小满抱了抱拳后,将目光投向了秦童。
秦童看向了游小满,游小满咬了咬下唇,看着秦童摇了摇头。
秦童向贺韵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贺韵含着泪,领命去了。众人心知,如果没有奇迹,此局大势已去,没必要再让门下弟子平白无故牺牲下去了。
“秦掌门果然识大局,嘎嘎嘎嘎,屠某佩服佩服。”屠各赫连向秦童抱了抱拳后,吹了声口哨,须臾,山谷中的杀声停了下来,跟着,尸逐巨人般的身躯出现在了山岭,看来,龙骨崖为了这一战,几乎是倾巢出动了。
“爹!玉雄哥哥……”絮絮看见房当别木和玉雄,眼泪止不住哗哗流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扑入了房当别木怀中,她还从来没有离家如此之久过。
“絮絮……”房当别木一边拍着絮絮的背,一边抬头看了眼游小满,向其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絮絮?你是……”谢童见絮絮居然叫房当别木爹爹,一下愣在了当场。
“谢姐姐……我,我叫房当絮絮……”絮絮此时心乱如麻,对谢童充满了无限愧疚。谢童一直待她如亲妹妹般,照顾她生活,安慰她心灵,教她武功,甚至传掌门之位给她,允许她带着游小满进入灵台古径,但自己却一直隐瞒着蒙顶山大小姐的身份。而现在,带人攻上太白岭的却更是自己的亲爹,蒙顶山的掌门房当别木。
“爹爹,我们别打了,我们回去好不好?”絮絮从房当别木怀里挣扎出来,哭着请求到。
“絮絮,他们怎么你了,你给爹爹说,爹爹给你报仇!”房当别木当太白岭欺负了絮絮,义愤填膺的说到。
“爹爹,没有,没有,他们对絮絮很好,很好,我们别打了,我们回家好不好?”絮絮头摇得跟巴浪鼓似得:“爹爹,就当絮絮求你了……”
“絮絮,你累了。玉雄,带她下去吧。”房当别木冷冷的说到,要知道,与太白岭的一战,房当别木蓄谋已久,如今遇上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玉雄哥哥,不要,快帮我求求爹,絮絮不要你们跟太白岭作对,你们就听絮絮的一次好不好?”絮絮被玉雄拖了开去,却已哭成了泪人。
“嘎嘎嘎嘎,房当掌门,看来,贵派公主很喜欢这里嘛,嘎嘎嘎嘎。”屠各赫连幸灾乐祸的说到。
“夜堂主,有劳你通风报信,蒙顶山本无意染指此间之事。怎奈小女失踪。老夫一直怀疑她被太白岭所掳,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多谢夜堂主了。”房当别木没有理会屠各赫连,却抱拳感谢上了夜无明。
“哼——”夜无明冷哼一声,心知这房当别木向来老奸巨猾,这么说不过是想把攻打太白的责任推给隐风堂,减轻蒙顶山的罪责罢了。
“难怪如此——”谢童看着絮絮被拖到一边,叹了口气说到:“夜堂主好心计,浑水摸鱼在先,通风报信在后,我就好奇为何龙骨崖千里迢迢跑来攻打我太白岭,而且还跟隐风堂和房当老儿赶在一起,原来中间有你夜堂主操持啊?想不到蒙顶山和龙骨崖现今已沦为了隐风堂的爪牙,可悲啊可悲。”
“嘎嘎嘎嘎,谢掌门的智慧格老子的一向佩服,不过你若想挑拨我们,未免太过天真了。”屠各赫连一语挑破了谢童的用心,得意的说到:“路程虽远,但为了灵台古径和天印武学还是值得的。房当掌门,夜掌门,我只要天印武学,至于灵台古径,在下不进也罢。怎么着?”
屠各赫连很清楚,虽然在场看起来,己方实力最强,但自己的人千里迢迢赶来,路途遥远,不宜久拖,而天印武学对自己虽说是不二选择的至宝,但对隐风堂和蒙顶山两家修炼阴脉的门派而言,未必有灵台古径那么诱人。故才想着放弃灵台古径,带着游小满赶紧走人。
“游小满,如果你愿投入我蒙顶山门下,并交出天印武学,老夫保你今日全身而退。何如?”房当别木则有着自己的算盘,不管怎么说,游小满与蒙顶山也算有旧,若能争取到游小满,加之蒙顶山离太白岭又最近,未必便不能与龙骨崖一斗;至于隐风堂,看样子夜无明已与秦童谢童斗了多时,消耗不菲,夜鸯也受伤退阵,最多也只能是自保有余罢了。
“哈哈哈哈,多谢房当掌门抬举啦。”游小满挂着一脸的笑走到房当别木身前,说到:“想我一吃不饱穿不暖的区区边城小混混,自从得到天印武学以来,不是被人追杀便是被人算计,何曾有过自己的选择?房当掌门说的对,若我投入蒙顶山门下,交出天印武学,当真可稳坐高堂,衣食无忧,甚至,甚至还能坐享齐人之福。”说到这里,游小满看了眼跪在地上哭红了双眼的房当絮絮。
“不过……”游小满摇头晃脑的又走回到了秦童身边,叹了口气,说到:“我本山中一莽汉,半步踏错落红尘。不见凡俗多薄凉,且留初心观自在……唉,怪只怪我生来恩怨分明,太白岭不但救我一命,你看,连我脚上这双新鞋也是谢掌门刚刚为我置办的,怎么?难不成你也有鞋送我不成?”
“游小满!”房当别木当然看出了游小满的戏弄之色,顿时拉下了脸:“你别忘了,你的命也是老夫救回的!而且,你身上还有我蒙顶山的追魂丸!老夫若愿意,随时可取你性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游小满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房当掌门,我游小满生来命贱,受尽世间薄凉,这条命,原本就是你救回的,想要,拿去便是!何须多言!”
“爹爹!不要!”房当絮絮听到此处,突然从玉雄手中挣脱,跪在了房当别木身边,抱着房当别木的腿哭喊到:“爹爹,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小满哥哥。絮絮,絮絮早已是,已是小满哥哥的人了……”
“什么?!——”房当别木听到此处,肺都要气炸了:“絮絮,你,你……”
“爹爹……”絮絮哽咽了两声,决绝的说到:“爹爹,如果你非要杀了小满哥哥的话,便连女儿也一起杀了吧!”
“你让开!”房当别木一掌拍在絮絮肩头,虽未使真力,却也将絮絮拍倒在了地上。
“絮絮——”游小满见絮絮倒地,便要冲上前去。
“游小满!——”房当别木一步挡在了游小满身前,咬牙切齿的说到:“纳命来!——”
说完,从不轻易出手的房当别木出手了。锦袖一舞,一阵罡风随袖而出,向着游小满扑面而去。
游小满岂敢大意,猛抬双臂,交叉护于胸前,天印真气倾囊而出。
“嘭!”一声巨响,游小满被房当别木一掌拍得连退了数步方才止住脚跟。
“哼!长本事了?”房当别木轻哼一声,不待游小满站稳便飞身而至,跟着便又是一掌。
“休要欺负晚辈!”秦童长枪一横,便要挡在游小满身前。
“嘎嘎嘎嘎,秦掌门,你也该陪老子活动活动筋骨了,嘎嘎嘎嘎!”屠各赫连见秦童动手,知该轮到自己出手了,大吼一声“看打!——”猛的一纵身,跳到了秦童身前,虽然个子比常人矮了不只两个头,但其落地时,竟生生踏得整片地面一震,功力稍微弱一些的都险些被震的站不住脚。
秦童见屠各赫连来袭,不得不收回长枪,枪头一转,直奔屠各赫连的喉咙而去。同时,谢童也出手了,两柄短枪一柄护住秦童胸前要害,一柄点向屠各赫连膝盖。
“咔咔咔咔——”屠各赫连双拳紧握,全身都响起了骨骼声,待声音一停,屠各赫连两眼一瞪,一拳击出,依然是一声大吼:“看打!——”
枪与拳碰到了一起,游小满正想着这屠各赫连是不是傻,居然用肉体跟秦童的钢枪硬碰硬,耳边却传来了金属的碰撞声。
“当!——”秦童的钢枪刺在屠各赫连的拳头上,竟然被这一拳狠狠的荡开了去。
跟着,又是一声当啷声,却是谢童的短枪刺上了屠各赫连的膝盖。游小满低头一看,短枪正正刺中了屠各赫连的膝盖,却并未刺伤此人,甚至连肌肉都没能刺透,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咝——”游小满倒吸一口凉气,世间竟有如此蛮横之人,居然光凭着肉体之力,便能跟秦童谢童两大高手的钢枪硬拼硬。
“去死吧!——”游小满正惊叹着这个貌不惊人的龙骨崖掌门小矮子屠各赫连是何等人样,耳边却传来了房当别木的怒喝。
“来啊!——”游小满知房当别木动了真怒,看架势,今日不将自己碎尸万段定是不肯罢休了,遂也动了真怒,剑眉一横,运足阳脉十二分真气,毫不退缩的向着房当别木的掌力迎了上去。
“砰!——”一声巨响,游小满瞬间被房当别木的掌力拍得向后腾了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毕竟,他与房当别木的实力差距太远。
“小子!你找死!”房当别木见游小满丝毫没有惧意,更是怒发冲冠,再上前一步:“看掌!”跟着又是一掌拍出,这次,他决定不再留手,足足用上了八成功力。
“哈哈哈哈!”游小满心知今日难免一死,何不死个痛快,故也无视房当别木的强大,仍然毫不退缩的抬起双臂,深吸一口气,双目怒睁,大吼一声“来啊!——”双掌再次全力推出。
“砰!——”“咔嚓!——”“噗!——”这一次,游小满如同被野马撞飞的虫子一般,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双臂便被房当别木当场拍了个骨折,人也被其一掌拍飞了一丈之远,尚未落地,自七窍喷出的血珠已洒红了整整半边天。
“小子!你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房当别木喘了口气,看着地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游小满怒道。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游小满口中溢出一口血沫,用尽全身力气,连爬带跪的勉强站起身来,弓着背,缓了一口气,又呸出一口红色的唾沫后,才立起腰,不屈的看了眼房当别木,慢慢抬起已变了形的胳膊,竟似乎癫狂的说到:“你,来啊!——”
“好,好,非常好……”房当别木点着头,双拳紧紧的握了起来,狠狠的说到:“老夫今日,便如了你的愿!”
说完,房当别木双拳缓缓提至身侧,人如漂浮般升到了半空,原本披于双肩的头发也都立了起来,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游小满后,高声吼到:“游小满!受死吧!——万里江山!——”
吼声传遍了太白岭,林中百鸟齐飞,花草为之撼动,待声音一闭,房当别木也如大鹏展翅般飞扑而下,双拳带出的炙热真气像熔炉般,烤的旁人几乎难以睁眼。
游小满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嘴角却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似乎回到了春来镇,回到了净瓶山下的泉潭,回到了那灵台古径的宫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