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睁开眼，奥多推开压在身上的死尸，浓郁的血腥味在鼻翼间飘荡。

    已经沉寂的战场让人绝望，战殁者遍布林间，死法各异。

    一部分人脑浆迸裂，他们是被匈牙利骠骑兵的钉锤击中，瞬息间死去。

    还有一部分死于刀剑，尸体上面有着巨大的劈砍痕迹，很显眼，很残酷。

    这里躺下的每一个都是他的同乡，来自色雷斯军区的帝国战士，克桑西大队，但是现在尽数倒毙于地。

    嘤嘤的哭泣声远远传来，奥多拼力支撑起来，蹒跚着走去，他一定要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六个人半坐在地上，围拢着，他们哽咽着，发出哀鸣。

    “太好了！”

    “还有人活着！”

    远远的，奥多看清了那几个人都是克桑西大队的战士，他迫不及待发声，幸存的喜悦，见到战友的喜悦。

    “你们还好么？”

    “还都活着，唉！”

    兴奋的奥多没有察觉异常，他激动地冲上去与他们拥抱，想要和他们一起分享生的喜悦。

    半晌，奥多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立刻发问。

    “尼基弗鲁斯将军如何？”

    “他很好，就是掉了脑袋！”

    幸存的战友冷漠的回应了奥多的问题，让他彻底安静下来。

    这一切都源于不久前的那场战斗。

    由色雷斯军区派出的克桑西大队和伯罗奔尼撒军区的帕特雷大队以及底拉西乌姆军区的都拉佐大队。

    这个混编师共计四千五百人，由骁勇善战的色雷斯人担任中军主力，另外两个大队辅助。

    这本来是狄奥多西的好意，拆散了色雷斯军区派出的整编师，以其中的克桑西大队作为骨干，另两个战力较弱的大队辅助。

    帝国将军的用意是平衡两翼护卫部队的战力，希望借助色雷斯人的英勇带动其他部队的奋战。

    可惜恰恰就是如此，葬送了最有战斗力的色雷斯军区克桑西大队。

    匈牙利的骠骑兵虽然突然出现，发起了疾如旋风的冲锋。

    但是克桑西大队凛然不惧，列成了坚固的长枪阵，后队的剑盾兵继之。

    最后面是都拉佐大队的弓箭兵负责远程打击，帕特雷大队掩护右翼。

    可是令所有人愤怒的是战斗一开始，马扎尔骑兵还没冲到跟前，都拉佐大队就临阵脱逃。

    没有志气的指挥官带头奔走，都拉佐大队的其他士兵立刻士气崩溃，全军溃散。

    这个大队都是由临时抓捕到的农民充任，根本没有半点军事经验。

    深知这一点的都拉佐大队的将军立刻带头逃跑。

    在没有远程弓箭兵的掩护下，克桑西大队和帕特雷大队只能独力阻挡匈牙利军的攻击。

    马扎尔人的轻骑虽然甲胄单薄，可是他们的战斗意志远超农兵，箭雨打击，射杀了前排的长枪兵。

    自负军备的另一个后果就是装备良莠不齐，即使是色雷斯人也只有少部分装备了锁子甲，其余人都是皮甲。

    战况恶劣，但是色雷斯人以无畏的勇气拼杀在第一线，牢牢扼守第三军团的侧翼。

    尼基弗鲁斯将军更是在阵中多次亲身搏战，斩落马扎尔人的骑兵。

    但是富有经验的匈牙利军敏锐地察觉到了帝国军的缺陷，帕特雷大队的顽强远远不如色雷斯人。

    掉转兵锋的匈牙利军轻松击败并驱赶了帕特雷大队，让他们落荒而逃。

    战局到这里，克桑西大队已经彻底陷入绝境，仅有一千五百名士兵，却面对近乎两倍的骑兵包围。

    血战、恶战、死战，色雷斯人用勇气诠释了帝国军人的荣誉。

    没有人投降，没有人逃跑，战斗持续到了最后一刻。

    当战斗结束，战场上已经没有站着的色雷斯人了。

    万幸匈牙利军没有全歼克桑西大队的打算，他们志不在此。

    马扎尔人没有打扫战场就匆匆离开了这里，徒留下遍地死尸。

    这一战，色雷斯人生还者寥寥无几，克桑西大队几可除名。

    “那帮懦夫！”

    奥多恨恨的怒骂，对友军的不作为，甚至是逃跑，他愤恨不已。

    同袍们埋骨他乡，还活着的战士怎么回去和父辈们交待！

    …………………………

    普塞罗斯带领的帝国边防军一部快速翻越密林，他们行进迅速，已经接近战场。

    突然，眼尖的士兵看到了一群帝国士兵在奔来，他们拖曳着武器，沮丧的神情，无不显示着这是一支败兵。

    边防军士兵拦截了他们，普塞罗斯还需要补充力量。

    “你们的长官呢？”

    “是我，大人！”

    挤开人群，一个人走出来，惊魂未定的神情，带上了一些谄媚的笑容。

    谦卑的姿态，如果是和平时期普塞罗斯自然毫不犹豫笑纳。

    “告诉我，你们退下来的原委？”

    锐利的鹰眼扫过在场的败兵，无人敢与他对视，低垂的头颅让普塞罗斯心中有答案了。

    临阵脱逃？

    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举手示意间，几个士兵如狼似虎扑来，将刚刚那个说话的军官拿下。

    “放开我！”

    “你们放开我！”

    普塞罗斯知道情况紧急，他可没有闲情逸致慢慢处理这个军官，而且他还有趁势收编这支败兵的打算。

    血光闪起，人头落地，败兵们全部吓傻了，他们对于帝国军军法的严酷缺乏认识。

    皇帝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这些已经腐朽的农兵，军法官更是不曾派驻。

    以至于普塞罗斯执行战场纪律后，所有逃兵全部愣在当场。

    用剑指着，慢慢旋转，普塞罗斯冰冷的声音重重击打在每个帝国军士兵心头。

    “临阵脱逃，死！”

    缓缓的，败兵全部跪倒地上，他们呆滞的眼神，只能用最原始的行动表达臣服。

    重新驱赶着这些败兵上阵，普塞罗斯很快弄清楚了这支败兵的组成成分。

    大部分是都拉佐大队的士兵，他们是纯粹的逃兵，被普塞罗斯正法的军官是他们的领头人。

    少部分是败退下来的帕特雷大队士兵，他们是被马扎尔人打散了的。

    那么只有克桑西大队还在奋战？

    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心中很快有了决断，普塞罗斯就地列阵，败兵们被边防军士兵用刀剑顶住后背站在第一线。

    “听好了！”

    “你们这些逃兵！”

    “你们是帝国的罪人，本应当被处死在这里！”

    “但是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选择吧！”

    “战死在这里，或是被我当场处决？”

    每个败兵默默地站立在原地，只是眼神凄凉。

    战死在前线还能博得帝国的抚恤金，如果是以逃兵的身份被处决，那么除了不名誉的死去，他们将一无所获。

    战吧！

    无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