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有时候默北会困惑不解，当时自己为何什么也没做？

    即便科技不如现今发达，自己想要的话，完全有九成九把握，阻止或者扭转一切。

    然而结果却发生在，那一成不到的机率中……到底是为何？

    不、不是那样的，自己是有答案的才是，然而它一如既往地，被漠视。

    若说仅是失去人性，或许对默北而言，反而会羡慕也说不定。

    属于人性的爱恨嗔痴、喜怒哀乐等等情绪反应，失去的要是这些，那么默北便不会踌躇不决，凡事拖沓彷若不在乎。

    只有安路默北自己清楚，他真正的个性、习惯什么的，都和他人所见所闻中，是完全不同的……但那却是大家，对「安路默北」这个人的认知。

    算是将错就错吧？默北没想过要去澄清什么，反正事到如今，「家族」已经不具备任何意义，传出去的流言蜚语，早在时间的洪流中，自然被湮灭，丝毫不需多费点神，它就会演变至如斯。

    再加上，表现得越无害，越不容易被关注，默北最不喜欢的，就是备受瞩目，无论是以前或是现在，甚至未来都一样。

    因为当众人的焦点，是一件耗费精神的苦差事，对默北而言更是种绑架行为，自从开始意识到天能的存在，学会控制之后，他便无法忍受，任何企图闯入自己心房的举止。

    并非便得多疑，而是一下子，知道太多太多，关于人心的黑暗，就算不刻意使用，只要面对面的交谈，或是不断地被关注的话，默北必然会窥探对方的内心，那已经成为防卫机制似的反射条件。

    数量不多时，倒是能接受，一旦多起来，精神轰炸的难受度，是比一般人还要强烈上数千万倍。

    除了自己的副作用，默北还有一件事，从未跟人提过，甚至自己也鮮少让它徘徊于脑海中。

    安路默的覆灭实际上，已经是非常久远以前的事……他们三人都只有、一觉醒来家人都不在了，这样的念头，孰不知这一觉睡得很长很久。

    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在他们的认知中，真的只有这样子。

    躲过一劫之后，四人便远离人烟，避世隐居过了数年之久。

    以前的默东默南，可是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默西也没现在这样愤世嫉俗、唯恐天下不乱。

    身负特殊能力的安路默，自然不可能轻易被扳倒，是有人背叛导致……或许在默北潜意识中，也认为自己不该存在，才会明明发现征兆，却不表态亦不吭声，放任为之。

    人脑容量有限，人的见闻同样备受限制，所幸网路普及世界，使得人事时地物一旦存在过，便不会真正的被「遗忘」，也导致衍生而出诸多问题。

    对默北而言，自然是利大于弊，尤其需要进行不可告人的事，非常便利，只要他不想，任何资讯皆不会泄漏。

    他能够操弄的，可不仅是游戏世界，即便现实世界，想要整垮谁，还不是产生念头的功夫而已。

    然而拥有魔王背景及能力，唯独缺乏灭世情怀，默北只有接触一个企业，供给自家几人的开销。

    毕竟几人的特殊，实在不适合曝光，再者那一次的惨剧，并非针对安路默家族，而是所有隐世家族，加上科技发展，研制出抑制药物，持续使用能让天能失效，到如今特异人种几乎灭绝。

    就连默北都很讶异事情发展的状况，常人根本不理解天能是什么，无论产生因素、遗传条件、运作原理等，却能利用科技，研发出应对方式，就光凭脑电波的丁点概念，找的出方法。

    人类的智慧当真神奇，要知道当时生物科技，可还没独立出来，做一门专业科学。

    默北没有离开多远，就在隔壁房间，窝进沙发床里。

    在寑宫旁，有数间这样的房间，当初设想时，是打算给仆人们住，就近服侍妹妹们，只是后来，大部分都一块睡在寑宫内，房间反倒没在使用。

    只有这一间，特地为默北整理，定时要人清扫。布置很简单，一张沙发床、一组办公桌椅、两个大书柜、两个置物矮柜，看起来倒有几分，心理门诊的病房布局。

    房内仅有的装饰，是一幅对开大小的画，罕见地以色铅笔作画，主题内容乍看之下，是山水风景，若是观赏一段时间，必然被真正的主题吸引过去。

    那范围对比整张画来说，主题似乎显得过于渺小，两座山重叠的交接处，就一个约巴掌大的区域，看得出来特意描绘得精细，将之凸显而出，那是一座竖立在半山腰的城堡，占地看上去极为广阔。

    最令人赞叹不已的是，城堡在半山腰处，城墙之外怀绕丛林，那若隐若现之感，以及光影在画中，呈现而出的精妙变化，似乎能让城堡活了起来，足见下笔之人深厚底子。

    画里的景色，正是千里之外，像这远望所能看见的，作画之人正是房内的默北。避世隐居可非说着玩儿的，距离这儿最近的村庄，少说要徒步走上将近一个月……通往这里的路上，是没有人工道路的，在这个时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毕竟土地开发与经济利益直接挂钩，谁不想要多开垦些地呢？

    此处之所以能幸免，全因默北早有先见之明，将这附近的地全给买下，并且明言禁止开垦。

    即使默北不做任何防范措施，他依旧有的是方法，阻挠盗采、盗伐、甚至是强行垦荒的各路人马，因为这年头，所有的器具都离不开电，当然无法在这撒野。

    当然，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永永远远将心神放在这儿，默北简单粗暴的，在他所属区域的地底，用电线圈地，一旦越过雷池，那些器具就会停摆。

    然而人们时常缺乏自知之明，总是环有莫名的优越感，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人的办不到，只不过是因为方法不对，尝试闯入作怪的人们，至今仍然不在少数，只是大规模的行动，倒是在几年前便消停，大概是发现实在是劳民伤财，而且是丢大海沉下去的那种，连点零头都要不回来，稳赔不赚才晓得要放弃。

    这里被称作原始林，从中传出不下千万种的都市传说，即使这里并没有任何的宝藏，顶多有些自然资源，还是吸引许多无聊人士，隔三岔五的想来碰碰运气。

    默西和默北的住所，虽说不是城堡，却也是豪宅等级的，默西的领地在山顶，距离这里走路大约得花上三个钟头，至于默北则住在隔壁山头。

    手机微微震动，惊扰正闭目养神的默北，不见他神情有丝毫变化，对此似乎并不恼怒。沉睡，对默北来说无疑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纵然放空思绪，他依然有所感觉，电与电之间传递着讯息，甚至于地表之下，本身存在的磁层，隐隐约约亦能被感受到。

    天能说起来很神奇，但它本质上，与出生便具备的各项本能，并无不同，同样伴随人成长而茁壮，默北的感知能力，只会越来越敏锐，手机振动之前，他便已知道有人想联络自己。

    他本身自然用不上，携带手机不过是方便被联络，当然拨不出讯号，对方自然会明白，此时默北拒绝联络。

    不动声色的「看」了下简讯，写着：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默默给了方便的回复，片刻之后铃声还来不及响起，默北先一步的接通，使用扩音功能，淡淡的问了句：「何事？」

    「沉迷游戏者和陷入绝望者，符合条件的已经找到，什么时候要验收？」对方并未有多余的客套，直奔主题的说道。

    「知道了，带到老地方去就行。」默北实际上并未开口，对方的手机却传出了他的声音。

    「然后，还是老问题，什么时候才肯让我进席莱安玩？」

    「你很清楚，到里面只有被我玩的份。」默北的声音透着笑意。

    「我当然清楚，你不是最喜欢有趣了？也许增加我这个变因，会变得更有趣啊！」听出默北的不赞同，对面的人试图说服。

    「你可是董事长。」默北淡然的回复，让对面的一下子，忍不住抽嘴角。

    「拜托，公司在你的游戏场域内，每个员工玩的可开心了，工作可努力上进的不可思议，更何况我也不过是有名无实的董事长，主事者是你、决策者还是你，反倒是我，离开这个地方，丁点影响也不会有好吗？」对面的人白眼一翻，无奈的抱怨道。

    「嗯……」默北非常认真的，为此思考了三秒，得出似乎也无不可的结论。

    「你想有什么身分？」

    「这是个好问题，想到告诉你行不？」对面的人一愣，他常常为此嚷嚷，却从没得到回应过，呆了那么会淡然的回应。

    再过了会，他呆呆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同意了？默北终于首肯，反应过来后，他便惊喜的放声大叫，可把身旁的同事，给吓了一大跳。

    他可是在会议进行当中，虽然身为董事长不必报告，纵然今天听报告的对象不是他，这样旁若无人的开小差、不……应该说是开大差，这已经不是小小走神的状况了，依旧是让人心生不满，只是没人敢出声议论。

    这间公司非常邪门，即使你再如何提防，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百分之千的确认过，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见鬼的是你的所言所行，依旧会被第三、甚至更多人知道，透过一种未知的管道被传出去。

    要是仅有一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三四次怀疑有人告密；再继续增加玩起谍对谍，依然找不出原因……最后逼不得已，找了团体以外的人谈谈应对方法，赫然发现对方也有一样的经历。

    一传十、十传百，谣言如同病毒般扩散开来、无孔不入，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那段时间个个夹紧尾巴、不敢造次。

    后来大家只能归咎于，公司背后掌权者的不简单，而这个不靠谱的董事长，可是那一位的代言人，当然没人敢得罪。

    「咳！继续报告。」在众人目光之中，男人很是尴尬，硬着头皮撑起架子，沉着嗓子说道。

    事实上，在他开口之前，一干人等早已回过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可不希望被记住。

    很快男人便借故离开现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大叫特吼一番，彻底的用肢体和声音，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感。

    远在他处的默北，一不小心目睹这一切的发生……让他一时间诧异无比，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吧？契尔沐平时是有点屌儿啷当，但不至于像个逗比才是。

    很快扫描了下契尔沐的脑波，从而得知是过于兴奋、激动使然，看来自己一直都低估了，席莱安的吸引力，还有自己被崇拜的程度。

    默北不是无法理解，只是关注点不在此，没有过多捉磨罢了。

    该交代的事项，悄悄留在对方的手机里，默北便不再关注于此。

    沙发床上的他终于睁眼，正想下地去和妹妹们说说话，只是才坐起身，他轻轻叹息，不得不打消原本的行动。

    她们正在忙碌着，自己并不适合出现……和自己的副作用相较而言，默北难以评断谁比较幸运。

    出生时是一起的，甚至连同往后的生活，都非要一起不可，无法分开……当真是血浓于血、不可分割，只不过这样的表现方式，相信是任谁也不会感到开心。

    两人感情好而在一起、和被绑在一起才能活下去，是两种完全相异的状况，情绪上的反应理所当然的，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

    在天能彻底被掌握之前，副作用并没有那么严重时，两姊妹偶尔还是会吵架、打闹，与对方冷战、故意陷害等等，就和一般孩童间的相处，没什么两样。

    直到副作用日渐严重后，她们甚至失去这种权利，心里要是产生哪怕一丁点，关于对方的负面念头，很快就会演变至不死不休的地步……被强迫出来的好感情，只有默北知道，两姊妹的心早已死去，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互相伤害。

    失去心理方面的影响，来自生理所产生的，是最直接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