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你过来一下!”
听到老爷子这声中气十足的呼喊,阿福全身震颠了一下。他敏锐地感觉到老爷子身上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至于这种变化具体是什么,目前还不清楚。
推开书房门,阿福看到了老爷子。一样的白头发,一样的麻布袋般的一张老脸。
外貌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可阿福明显感觉到老爷子的确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就在于“神气”。
何谓神气?孔颖达云:“神气,谓神妙之气。”
老爷子的神气“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的他目光严厉,看上去常常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他债似的,都对不起他。
现在不了,老爷子的神态变得自信、从容、满足,仿佛随时准备送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福,叫个人来把地上的碎末扫一扫。”
地上的……碎末?
阿福低头一看,就发出了一声惊叫:“天呐,这是怎么回事,书桌呢?”
在这个书房中,在本来安放书桌的那个地方,竟然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碎末,那张几十万块钱买过来的书桌已经不翼而飞了。
“不要大惊小怪,这堆碎末就是书桌。”
“这就是……书桌?”阿福感到不可思议:“书桌怎么会碎成这样?”
“嗯……是质量的问题。”
“质量的问题?”阿福叫道:“这可是世界名牌啊。怎么会有质量问题?”
“洋货不可靠。”陈阳道:“以后买国货。”
“洋货……还不可靠?”阿福道:“老爷子,你就饶了我吧。这书桌到底怎么会碎成这个样子的?”
老爷子一向对他好,他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不该问的事情别问。记住了,没有其他原因,就是质量问题。”
“好的,知道了。质量问题。”阿福回过神来。自己不过是府中府的一个管家,老爷子说定的事,还质疑做什么?
阿福好歹是个管家,这打扫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做,稍倾有人过来清扫了碎末。
“老爷子,新书桌买什么牌子的?”
“什么都行,国货就好。”
“好的。”
阿福转身正要出去,陈阳道:“阿福,我要出去一下。”
“这个时候您要出去?少爷那边酒席就快准备好了。吃了再出去吧。”
“我有急事,等不及,你拿张100万的银行卡给我。”
“那我通知司机一声,让他开车送您出去。”
“不用了,我去的地方很近。”
“我叫袁姗姗陪你去。”
“不用。你快把银行卡拿来。”
在90岁的老躯壳里一憋就是几个月,这种灵魂被囚禁的感觉是一般人所无法体会和想象的,比坐牢难受多了。陈阳现在一心想以34岁的身体去外面透口气,四处走一走,看一看,领略一下这异世界的风土人情,放松放松自己。
“好吧。”阿福不敢违抗,很快拿来了银行卡。
陈阳接过来往兜里一揣,就出了书房。
阿福看着陈阳的背影发愣:这是老爷子吗?怎么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比年轻人还带劲?
陈阳穿的是件带帽子的风衣。他将帽子拉到头顶,盖在头上,再往下一拉,就遮住了半张脸,然后低头猛走,不一会就出了陈府。
外面是大马路,车子来来去去,速度极快。
陈阳走在人行道上,心中存想,走着走着就把自己变回了34岁的样子。然后将帽子往后一拉,露出整张脸,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世界。
真是心随境迁啊,眼前的一切多么美好。这世界是真实的,自己年轻的面庞也是真实的。一切都踏踏实实,令人安心。
“滴……滴……”身后响起喇叭声。
回头一看,是一辆出租车。
“先生,需要出租车吗?”师傅摇下车窗问道。
这大冷天的一个人在外面走,怨不得人家师傅问你需不需要出租车。
出租车?陈阳穿越到如今还没有坐过出租车呢,便道:“好,送我到金泰商城。”
他想去那里买几件衣服,身上的衣服太紧了,穿着很不舒服。
出租车停下了。
这里是个三岔路口,本来不是停车的地段,可是出租车司机为了多做几趟生意,从来都是随叫随停的。
陈阳刚刚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就听“嘭”地一声大响,有车子撞了上来,车头正对的,恰恰就是陈阳坐着的副驾驶室。
只顾得将左手伸到身前一挡,尚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陈阳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在医院,身旁两个警察在虎视眈眈地守着自己。
“醒了?”
“醒了。”陈阳下意识地回答着,感到这两个警察的态度很不友善。出了车祸,自己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他们一副审问罪犯的样子?
“我们问过医生了,你的伤不重,不过是轻微的脑震荡,然后双腿有一些擦伤。出租车司机就惨了,脊椎断了,下辈子看样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那辆肇事车车头都粉碎了,司机从车里摔出去好远,脸擦掉了半边。也奇怪,大卡车居然撞不过出租车,真是邪门。”
陈阳伸出左手看了看,连一点油皮都没有擦伤,怪不得叫“神奇的左手”。
“肇事车司机死了吗?”
“脸都只剩一半了,你说死没死?”
陈阳有一点伤感,但还是道:“人死了我也很难过,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乘客,我也是受害者啊。”
“没人说你和肇事车司机的死有关系。”
陈阳松了口气:“那你们为什么像审犯人一样地审我?”
“因为别的事。”
“什么事?”
“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犯了罪想逃脱是不可能的。”
陈阳糊涂了:“你能不能说清楚点,我到底犯了哪条罪了?”
“你不要装糊涂!”
陈阳哭笑不得:“我不是装糊涂,我是真糊涂啊。我到底怎么了?”
“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来的?”一个警察问道。
脱下来的衣服就放在床边的一个柜子上。
“还有这张银行卡。”另一个警察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自然是从陈阳的身上搜出来的。
一股冷气只钻入陈阳心头,他知道,他遇到大麻烦了。
在警察眼里,他很可能成了杀害“自己”的凶手。这个世界上多出一个34岁的陈阳,就必然会少掉一个90岁的陈阳。他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