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的手刚刚伸到格鲁多的面前,格鲁多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凶光。
这个家伙平时只听戈蓝朵的话,就连阿鲁诺与飒切尔都管不了它,或者说压根就不敢管它。
“戈蓝朵,快住手!”
飒切尔轻喝一声,然而戈蓝朵根本不听,反是扭过头来笑道:“阿妈,没关系的,格鲁多很乖的,不会咬人……”
“嗷!”
然而她话音刚落,格鲁多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就连戈蓝朵都吓了一跳。紧接着,格鲁多长开血盆大口,既要朝昭云伸来的右手咬去,直接把飒切尔给吓傻了。
“格鲁多!快住手……不对,快住口!”
戈蓝朵不停的号令着,可格鲁多完全不听,这分明是小的时候就没有教好,导致长大后无比狂躁,这种藏獒别说是陌生人了,有时候就连主人的面子都不给。
昭云可不敢尝试安抚一条藏獒,说不定一只手就这样没了;好在他速度极快,慌张的将手扯出笼子,本以为事情会就此告一段落,哪知格鲁多还没作罢,一掌拍在脆弱的木笼子上,瞬间,木笼子被毁的稀里哗啦的。
“妈呀!跑出来了!”
阿鲁诺吓了一跳,连忙搀着几乎晕倒的飒切尔逃入房中。戈蓝朵连忙挡在昭云前面,大吼道:“格鲁多快住手!”
“嗷!”
格鲁多完全不听,竟要朝戈蓝朵一掌挥去;凭戈蓝朵那娇小的身躯,如何挡得住这突如其来的一掌?
“啊!”
戈蓝朵捂着脑袋大叫,凄惨可怜,似乎随时都会成为格鲁多的掌下亡魂。
“白狼,白狼!快救救我!”
将挂在胸口处的狼图腾抱紧,戈蓝朵心中只能默默祈祷,祈祷着图腾上的白狼降临,救救无助的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昭云狠狠一咬牙,只得挺身而出,飞一般的冲到戈蓝朵面前将她死死抱住,正要奔逃,不想一阵风响,格鲁多一掌已经挥下——
“噗嗤!”
这一掌死死的打在昭云的后背,一道深不见底的血痕映在阿鲁诺眼中,触目惊心;血花飞溅,好似时间都禁锢了一般,就连飞射出来豆大的血花,也渐渐凝固在了空气中。
“戈蓝朵!”
飒切尔大吼一声,却被阿鲁诺死死抓住,忙道:“阿妈,现在不能去啊!格鲁多发了疯,我们打不过它的!”
“难道你就看着戈蓝朵被那畜生吃了吗!”
“阿妈!格鲁多是戈蓝朵养的,不会吃她的!”
戈蓝朵已经吓懵了,以前她带着格鲁多在外面嚣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家伙有朝一日会伤到她;而更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念念叨叨的白狼没有来,来的是那英姿勃发的少年!
他就如同图腾上的白狼一样,时时刻刻的守护着自己。
“没,没事吧……”
昭云身后汩汩淌着鲜血,一股股的热量沿着鲜血逃出体外,不由得发出“嘶嘶”的吃痛声。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戈蓝朵回过了神来,忽然感觉手中一股粘意,低头一看,吓傻了:“你……你受伤了?”
“还不是拜你所赐……”
昭云不由自主的责怪一声,这小女孩太熊了,必须好好教育一下——希望自己的血液是最好的教育资料。
“嗷!”
格鲁多的攻击还没有停下,它如狮子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想要一口咬死昭云,昭云一惊,这家伙的牙齿可碰不得,狂犬病什么的暂且不说,光那牙齿就能在自己身上咬出一个大窟窿!
“快趴下!”
随着一声命令落下,昭云的眼睛变得无比猩红,戈蓝朵刚刚从命趴下,昭云就一把抓过格鲁多的前爪,与之角力了起来——论力气,他还真没有怕过谁!
格鲁多似乎也没想到这个人类会来这么一招,只一愣神,再此露出恐怖的獠牙;而这次昭云有了充分的准备,再不会给它任何的可趁之机。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昭云只一掌击出,格鲁多就如同受了一股巨力,无力的倒退而去;昭云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毕竟这是戈蓝朵的宠物。
格鲁多面露凶色,还欲再起来一战,不曾想昭云速度更快,仅仅瞬息已经将它死死抓住,一面大喝:“快拿绳子来!”
阿鲁诺这才回过神,一面对昭云的力气感到震惊,一面去屋中取了麻绳,三下五除二的将格鲁多绑好,任由他低声呜咽。
“妈呀,可算是把这家伙给拿下了!”阿鲁诺惊魂未定的擦去额上的汗水,连忙询问一旁的昭云:“你没事吧?”
“我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昭云苦笑一声,他是第二次受了这种皮外伤,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我扶你进去趴着……”
阿鲁诺是个崇尚力量的人,昭云徒手搏藏獒不说,还救了他的妹妹,自然好感度大增,不再如之前那般失礼了。
戈蓝朵噘着嘴巴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格鲁多面前,指着它的鼻子骂道:“你太不听话了,居然敢对戈蓝朵动手!罚你一天不准吃饭!”
格鲁多无声的呜咽了两下,显得及其委屈,与之前模样判若两狗。但戈蓝朵不吃这一套,乖巧的跑到昭云身边,将他扶进了屋中。
……
阿鲁诺煮了一碗温热的姜汤递给刚刚缓过神来的飒切尔,方才她着实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己女儿要没了;不过当他看见昭云又救了她女儿一命时,心中不免充满了愧意。
“本来是想要谢谢客人的,但没想到……唉,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戈蓝朵养那两条獒!”
戈蓝朵嘟了嘟嘴,不过并没有反驳,而是乖乖的帮昭云擦拭伤口上的血迹。
昭云苦笑一声:“刚才就我离戈蓝朵最近,我总不能看着她受伤吧……哎哟!疼疼疼,轻点!”
“哦……”戈蓝朵赌气的嘟着嘴,他很不喜欢别人一直把她当小孩看。
飒切尔再次恭敬的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金质的图腾,那是与戈蓝朵一样的狼图腾,就连大小、花纹也一模一样。
“愿白狼主保佑阿多!”
戈蓝朵立即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狼图腾,像模像样的闭上眼睛,说道:“愿白狼主保佑阿多!”
阿鲁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拿出了自己的狼图腾:“愿白狼主保佑阿多!”
昭云趴在榻上,不明所以的看着站成三角形的一家子,微闭着眼睛,端正坐着,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举行着什么仪式,让昭云不敢出言打扰。
三人举着狼图腾,庄严肃穆,让昭云记起了自己在部落的时候,每年新年,龚长秋穿着一身巫师装,领头带领部落所有人拜着属于他们的图腾。
那个图腾,昭云本来没有理会过,可现在细细一想,似乎就是狼的图腾。
狼,凶猛,残忍,进攻性极强;可同时,他们团结一致,同仇敌忾,是犬戎与匈奴等游牧民族的图腾。但湔堋氐羌人与西戎同出一源,都是来自古青藏高原,他们的图腾是相同的。
这是一种信仰,是文化的最初始;就如同华夏数千年,以龙图腾为汉人图腾一般。
纯金的图腾在火焰的照耀下闪烁出熠熠光辉,似乎能产生冲入云霄的亮彩,绚丽夺目,难以将眼睛挪开。良久,三人缓缓收起了图腾,又恭敬的朝昭云行了一礼。
“阿多是什么意思?”
西戎语言与羌语有着细微的差别,昭云听得懂他们平日说话的羌语,可听不懂他们用来做仪式的西戎语。
戈蓝朵笑道:“阿多是勇士的意思,阿妈觉得你是勇士,所以让我们跟着一起为你祈福呢!”
“那白狼主……”
飒切尔缓缓道:“白狼是我们的图腾,白狼主是我们西戎各部落的共主;可白狼主已经空缺了近百年,每次一旦有人成为白狼王,就会被秦人无情讨伐,渐渐地,白狼主不再是我们的共主,而是我们的信仰之神了。”
阿鲁诺渐渐握紧了拳头,道:“白狼主会重新回来的,他会带领我们各部落重新屹立于草原!秦人灭的了我们的人,却毁不了我们的魂!”
“唉……”飒切尔轻叹一声,“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各部落被秦人打的七七八八,早累了,为什么你们俩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阿妈!”戈蓝朵嚷嚷道,“秦人将我们从我们的土地上赶走,你难道安心吗?”
“我有什么不安心的?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有什么不好?”飒切尔摇了摇头,可任凭她如何说,两兄妹依旧没有听进去,“卡秋沙不愿意回来,他说他要打回来……可秦人这么强,我们拿什么和他们打?”
“噗……”
喀,喀秋莎?什么鬼?
“那个,敢问一下,喀秋莎是哪位?”
“是我的阿大!”戈蓝朵道,“阿大是我们部落的统领,当初阿妈要回来,阿大坚决不同意……我们已经快十年没联系了。”
戈蓝朵说着,缓缓低下了脑袋,在他的印象中,几乎没有对他父亲的任何记忆。
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偶尔出现在脑海。
阿大就是父亲的意思,昭云明白,因为族中还有人称呼长辈阿大,甚至叔叔伯伯都能叫阿大。
“你们为什么要到关内来?”
飒切尔缓缓道:“关内有什么不好?不用打仗,我们也不用去抢别人的东西,好好过日子,总赛过在草原上心惊胆战,随时都有被灭亡的危险……”
“可……可是你们在秦人的领地,难道就不怕吗?”
阿鲁诺摇头道:“秦人不是我们唯一的敌人,在草原之外还有许多的国家,有荒漠,有戈壁,有湖泊,有无数的牛羊。他们富饶,我们贫困,若是像以前一样能够选出白狼主,我们几个部落融合在一起犹且能面对,可是四分五裂的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昭云无言,他不知道这些人最终会被这个时代同化,还是重归草原,成为草原上的放牧人。
飒切尔似乎意识到说了太多,连忙拭去眼角泪光,笑道:“天色也不早了,阿鲁诺,快去准备晚饭……客人,您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我们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泰甲,”昭云抬起头来,“你们就叫我——泰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