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文武上朝,参谒已毕。
苏澈正准备依姜子牙之言,献上封神台图样,忽听姬昌说道:“大夫散宜生何在?”
“主公有何宣召?”
散宜生急忙出班,伏拜于地。
“孤昨晚得一异梦,梦见东南有一只白额猛虎,胁生两翼,望帐中扑来,孤疾呼左右,又见后台火光冲霄,吓煞孤也!”姬昌似乎心有余悸,脸色不太好看,“散大夫可知此兆主何凶吉?”
听了姬昌这番话,苏澈不禁微怔。
这不是飞熊入梦吗?
只不过,时间也忒巧了些吧!
苏澈昨天才刚见过姜子牙,姬昌立即就飞熊入梦了,世间真有这般凑巧之事?
但也说不准,毕竟这是封神演义的世界,万事皆有可能。
可苏澈想不通的是,姬昌精通易理,难道他自己会不知道此梦凶吉?不就是晨起排一卦的事情么!
眉头微皱,苏澈旋即恍然大悟。
卧槽,原来姬昌也会这招啊!
姬昌既然善演先天之数,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姜子牙的存在,但又不便当众明说,否则便有访贤以图谋不轨的嫌疑,所以故意用“飞熊入梦”的典故,与散宜生配合唱一出君臣双簧戏。
瞥眼看见散宜生装模作样地沉吟着,仿佛正在费神解梦。
——卧槽,解梦这事儿,旦旦才是最专业的啊!
可惜,姬旦此时根本没在朝堂之上。
苏澈本想抢了散宜生的风头,反正原著在手,可以照本宣科,但转念又想,自己乃是姬昌之子,倘若由他出来解释,未免被人落下自卖自夸的口实,效果远远要比外人说的低了几个档次。
思及此节,苏澈当即三缄其口。
果然不出所料,散宜生沉吟片刻,蓦然想通了似的,脸上跃动着喜悦的神色,躬身道:“微臣贺喜主公!”
“散大夫,敢问喜从何来?”
文武百官更是满头雾水,全都看向了散宜生。
一番飞熊入梦的解释,有理有据,群臣莫不叹服,全都恭贺西伯侯即将获得一个才能不让风後、伊尹的大贤之客为辅佐。
便在此时,苏澈闪出班列,道:“儿臣昨日以钓鱼之名,出城访贤,于盘膝逢一昆仑贤士,贤士献一图样,托儿臣呈于父侯!”
“昆仑贤士?”
诚如姜子牙所言,姬昌甫一听说昆仑二字,脸色微变,忙让苏澈将图样呈将上前。
“那昆仑贤士对儿臣说,凤鸣岐山,天降宝地,倘若父侯能在岐山之巅筑此灵台,为万民以应灾祥,则必能为上苍所佑!”
“岐山之巅?”姬昌手上一抖,紧紧盯视苏澈,“你确定那贤士乃是昆仑之客?他亲口说孤可于岐山之巅修筑灵台?”
“不错!”
苏澈抬头直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一抹狂喜从那双深邃的眸底闪掠而过,姬昌低头端详着封神台图样,微笑地道:“好,很好,好得很!”
毫无疑问,姬昌也知道旗山之巅乃是凤凰落栖的宝地,但因为早就被元始天尊规划为封神台的营造之处,所以才从未提及。
然而,这块宝地终于还是回到了姬昌的手中。
姬昌轻轻地吐了口气,问苏澈道:“我儿可知那昆仑贤士姓甚名谁?”
“那贤士姓姜名尚,字子牙,道号……”苏澈为之一顿,提高了些声音,“飞熊!”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均有喜色。
南宫适站将出来,大声说道:“主公才有得贤之兆,公子便即访得飞熊之士,可见天降栋梁之才与我西岐,诚不可辜负也!”
“南宫将军所言甚善,主公何不趁此机会,访遗贤于山泽!况时值秋收之季,公子及臣等随侍,南宫、辛甲保驾,亦不失尧舜与民同乐之意!”
散宜生也道。
“今日天气阴沉,不宜郊游访贤!”姬昌将图样置于案上,思索片刻,抬头对南宫适道,“南宫将军,你马上率领三百甲士,与姬发一起,赶赴岐山,不必祭祀,即刻破土动工!”
“这……”
南宫适闻言,面有难色。
其时,人多迷信,凡事都要卜筮问天,以察灾祥,而破土建筑,更是需要三牲祭祀,昭告天地,以免得罪了山泽神灵。
如今姬昌竟教南宫适不必祭祀,便在岐山破土,万一惹怒了岐山神灵,后果不堪设想。
和南宫适一样,群臣无不失色,面面相觑。
满朝文武数十人,便只苏澈明白姬昌此举的用意。
苏澈急忙朝着南宫适使了个眼神,大声道:“儿臣遵命!”
南宫适无奈,只好领命。
“散朝!”姬昌站起身,看了苏澈一眼,“姬发,你随孤进宫来!”
苏澈当即跟在姬昌的身后,不疾不徐地进了内宫。
姬昌又让苏澈待在厅中稍候片刻,他自己则进了内室,不久后出来,手里捧了一面样式古朴的铜镜。
“此乃八荒六合镜,乃是上古时天皇伏羲所持之物!”姬昌轻轻地摩挲着铜镜,“此去岐山,若有阻碍,你便以血开此镜之光,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脸上闪跳过一缕森然的寒意,与姬昌在封神演义里的人设完全不同。
想不到素有仁德之名的西伯侯原来也有杀伐果断的时候,苏澈看着目透杀气的姬昌,不禁凛然。
姬昌仿佛并未察觉到苏澈的异样,将八荒六合镜递给了苏澈。
苏澈双手接过,打量了一番。
这八荒六合镜不知是用何等材质所铸,除了已然石化的镜面以外,其余部分都是黑色,触之冰凉,而手柄乃是龙凤交匝,沿着铜镜边缘而上,至于顶端,龙首凤头,镶嵌着一颗淡绿色的珠子。
手握镜柄,苏澈只觉一股凶悍的洪荒气息朝着自己涌来,体内的血液沸腾不已,仿佛即将爆体而出。
“去吧,小心点!”
姬昌一挥手。
“是!”
苏澈拿着八荒六合镜,匆忙出了门去。
望着苏澈的身影消失在了殿门外,姬昌脸上慈祥的神情突然隐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
苏澈刚出宫殿,就遇见了焦灼等待的南宫适。
“公子,主公真不打算祭山之后再破土么?”
南宫适问道。
他原本还期望着以苏澈的口才,或许可以劝谏姬昌,所以就在宫门等他出来,并未前去领兵点将。
谁知,苏澈点头道:“不错!”
神情间难掩一丝失望之色,南宫适回头望着身后的宫殿,不无担忧。
“主公难道没想过,万一要是惹怒了岐山的神灵,那我们西岐可是遭受风雨之灾的!想古公在世的时候,因礼官疏忽,祭山少了一牲,岐山神灵盛怒之下,风摧鼎城,水漫西门,直到古公亲往祭祀,方才平息了岐山神灵之怒!”
古公姬亶,乃是姬昌的祖父。
其实,南宫适一把年纪了,倒也不怕死,但与他同去的三百将士呢?
都是大好男儿,倘若无辜丧命,岂不惜哉!
苏澈明白南宫适的心思,想了想,道:“父侯如此安排,自有他的主意!不如这样,我先行一步,前往岐山,将军领兵随后跟来!”
“可是……”
南宫适急道。
不及劝阻,苏澈大袍一挥,径直飞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