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救自己脱离死劫的人竟是姬发,姬昌眼前蓦然大亮。
“孩儿,真的是你救了为父么?”
姬昌转身抱着苏澈的手臂,喜形于色。
但见姬昌那喜悦中透着些许庆幸的神情,苏澈不由得怔忡了一下。
怎么回事?为何感觉姬昌欢喜得有点莫名其妙呢?
毕竟那么多人亲眼目睹,苏澈自知无法否认,只能点了点头。
点头之际,苏澈的目光悄悄穿过姬昌的肩膀,留意了一下太玄真人和燃灯道人的脸色。
太玄真人倒还没什么,除了惊诧之外,并未表露出过多的神情。
反而是燃灯道人,那深邃的眸底闪跳过一缕不易察觉的锐光。
虽然那缕锐光从燃灯道人的眼中一闪即逝,但仍被苏澈敏锐地捕捉到了。
燃灯道人本就是为功德而来,如今十万功德被抢,而且还是一介凡夫俗子,心中自然不爽。
“西伯侯有子如此,可喜可贺!不知二公子是以何物救了西伯侯?”
燃灯道人看着苏澈,嘴角噙笑,问道。
“还魂金丹!”
苏澈如实答道。
此时,他心中坚定了一个想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还魂金丹?”燃灯道人冷笑一声,“此物乃我道家至宝,公子是如何得来?”
乖儿子哟,怎么你老子我想什么,你就问什么呢!
苏澈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在心里已经把燃灯道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苏澈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言语。
“此等宝物,自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地上捡起来的……”
“那你是怎么得来的?”
“别人送的!”
“什么人?”
“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
燃灯道人不由得愣住了。
如今世道,三教鼎盛,为仙界之魁,而燃灯道人更以阐教副掌教之尊,位列仙人班首。
至于魔、妖、巫三族,虽然早已不复洪荒之鼎盛,但女娲身为混沌圣人,以补天之功德,执掌妖族一脉,远非燃灯所能比拟。
更为重要的是,女娲向来不喜三教中人,燃灯道人也就无法纠其究竟了。
不料苏澈竟然搬出了女娲娘娘,燃灯道人皱了皱眉,道:“女娲娘娘怎么会送你还魂金丹呢?”
苏澈察言观色,但见燃灯道人迟疑了一下,语气也没先前那般咄咄逼人,顿时松了口气,一句烂话脱口而出。
“估计是因为看我长得帅吧!”
话刚出口,苏澈便已察觉不妥,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
当初,纣王就是因为一句“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而获罪于女娲,所以娘娘才会派遣轩辕坟三妖前去迷惑纣王,祸乱成汤江山。
难道自己也要重蹈纣王那厮的覆辙?!
感觉到了众人投射而来的异样目光,苏澈赶忙正色,道:“而且关键是还有才华!三界谁不知道,女娲娘娘最是爱惜才华之士!”
说着,苏澈睨了燃灯一眼。
燃灯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苏澈的心思,当下冷冷一笑,道:“你有甚才华,能独得女娲娘娘的青睐?”
“想那日,我在摘星楼上,为帝辛高歌一曲,声动娲皇宫!是夜,女娲娘娘便托梦于我,说我歌唱得不错,赠我两颗还魂金丹,以备不时之需!”
面对燃灯道人这等强者,苏澈只能祭出他的本命神功——忽悠大法。
此技一旦祭出,上可哄得元始天尊思凡下界,下可骗得有志之士甘愿卖命,端的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神功。
只可惜,修炼此功,入门容易,大成艰难,即便苏澈天纵奇才,却也仅仅初窥门径。
不过,只要这次能够将燃灯忽悠过去,其技必然更上一层楼。
听了苏澈这番忽悠之语,燃灯道人有些无言以对了。
毕竟,女娲娘娘乃是混沌圣人,其行踪焉是大罗金仙就能掐指算出来的。
“燃灯道兄,以贫道所知,似乎真有其事!”
太玄真人突然开口说道。
“哦?”
燃灯道人扭头看向太玄真人。
苏澈更是愣了愣。
他没想到,太玄道人竟会帮他圆谎。
太玄真人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对苏澈道:“姬发公子,那晚我与女娲娘娘随行,目睹娘娘赠你还魂金丹,贫道便站在不远处,你可曾见着?”
卧槽,神之助攻啊!
虽然不知太玄真人为何会帮他,但苏澈是何等人物,反应之快,当世少有。
又是到了临场发挥拼演技的时候了!
苏澈走上前,故作仔细端详着太玄真人,眼神中携带着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如此复杂而又矛盾的演技,对于苏澈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那晚贫道穿了件流云鹤氅!”
太玄道人提醒道。
突然,苏澈大叫一声,猛拍大腿。
“我记起来了!当时你手上还拿着一件血色玉如意!”
太玄真人顿时喜笑颜逐,颔首道:“公子果然好记性!”
“真人,那晚你站得太远,又是做梦,所以我也记不太清了,莫怪莫怪!”
苏澈和太玄真人一唱一和,逼真之极,仿佛是老相识,聊得火热,兴高采烈,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包括姬昌在内。
姬昌心中更觉奇怪:“莫非姬发当真见过太玄?”
燃灯道人见两人之间的谈吐神情,如故友重逢,并无半点破绽,不由得皱眉,将信将疑。
难道他还真能去找女娲娘娘求证其事不成?
吃饱了撑着才会干这种傻事!
千里迢迢地从灵鹫山赶来,却不想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半点功德也没捞着,燃灯道人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既然西伯侯身已无碍,那么贫道也就先行告辞了!”
燃灯道人自识无趣,打了个稽首,便欲辞行。
“道者慢行!”
毕竟是彬彬君子,明知燃灯道人有意为难自己的儿子,临行之际,姬昌仍然不忘还礼。
苏澈就没姬昌这样的度量,要不是掂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悬殊问题,他早就想把燃灯一脚踹飞了。
此时见燃灯要走,苏澈装作没听见一样,背脊相对,径与太玄真人说话。
燃灯道人瞥了苏澈一眼,这才跨着白鹿,驾云腾空而去。
苏澈心里明白,这次算是把燃灯这老家给彻底得罪了。
不过,苏澈本就讨厌这货。
至于十绝阵……
没了燃灯主持,老子照样能破!
目送燃灯道人离开,太玄真人也躬身道:“师叔,红尘之地,贫道也不便久留,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姬昌更不挽留,说了几句客套话,任由离去。
而雷震子同样是奉师命前来,不敢逗留,于是向姬昌和姬发辞行告归。
“义父,二哥,我遵师父之命,止救父亲出关,即归洞府,不敢有违!义父及二哥先归家园,待我学全道术,不久下山,再拜尊颜!”
雷震子泪眼叩头。
苏澈心知,此去经年,雷震子再次下山之时,姬昌早已去世,今生便只两面之缘而已。
但听着雷震子说得情真意切,苏澈不禁默然。
姬昌似也知道,不忍伤了雷震子的心,洒泪而别。
雷震子振翅凌空,风雷萦绕其身,半里一回头,直至不见其踪。
伫立良久,姬昌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澈正想劝慰两句,忽闻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窣响声。
“公子,公子……妖怪在哪里?我帮忙来也!”
南宫乙匆忙地从树林间奔了出来,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拖着那头早已气绝的野猪。
“你拖着的不就是么?”
苏澈笑道。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南宫乙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突然看见姬昌笑盈盈地站在人群之中,慌忙将野猪丢开,上前拜见。
“本侯有些饿了,恰巧南宫将军猎来一头野猪,大家于此烧烤野炊,吃饱后再上路,如何?”
姬昌说道。
众人轰然叫好,随着姬昌的一声令下,立即行动了起来。
其实,柴木早就拾捡得差不多了,只等洗净猎物,生火烧烤。
姬昌撸起袖子,唤上苏澈,父子两人一起钻木取火。
苏澈使劲搓动掌心的木棍,突然想起一事,道:“父亲,我在朝歌时,在殿上见一铜柱,莫非那就是炮烙?”
“正是!”
姬昌叹了口气,仿佛痛心疾首,但手上的速度不慢。
“帝辛以此阻忠臣之谏,譬如大夫梅伯,便是惨死于此刑具之下!”
苏澈沉吟了片刻,道:“如此无道之物,可不能就在这世间!”
“我儿有何想法?”
姬昌道。
“父亲,以我之见,我西岐可割一地,献于帝辛,请废炮烙之刑!”
听闻此言,姬昌楞了一下,手上为之顿了顿。
“请废炮烙之刑?”
苏澈点了点头,继续道:“割地以请废炮烙之刑,则天下人必知我西岐仁德,亦是减轻帝辛暴虐之罪!”
姬昌颔首沉吟,并未说话。
“除此以外,父亲未满夸官之数而出朝歌,帝辛必怒,倘若因此派兵征伐我西岐,一来仓促不及准备,二来万民无辜受苦!假使割地以求和,则帝辛必喜,朝歌与我西岐两相安!”
说这番话时,苏澈故意压低了些声音,以免他人听了去。
沉默良久,姬昌眼中掠起一缕精芒。
“我儿所言甚是!”姬昌突然加快了转木的速度,“早些果腹,快点回去,我便命散宜生修表一封,送去朝歌,以洛西之地,请废炮烙之刑!”
实际上,自从逃离朝歌,姬昌也在担心纣王兵伐西岐,但匆忙之间,一时没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苏澈所献之策,既能免去西岐兵戈之苦,又能增添西伯侯的仁德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噗!
听得一声细响,姬昌那边的木叶,猛然烧了起来。
不多时,烧烤香味,袅袅飘荡于山岭之间,诱人垂涎。
南宫乙拿着一块香喷喷的烤肉,顺手递给苏澈。
“公子,尝尝!”
苏澈早已是饥肠辘辘,接将过来,便狠狠地啃了一口。
“这是野猪肉么?”
虽然没有调味,但饥不择食,苏澈仍觉鲜美。
“不是!”
南宫乙坐在苏澈的身边,手里也捧着一块烤肉,啃得不亦乐乎,嘴里含糊地道。
“那是什么肉?”
苏澈一愣。
他向来不是个吃货,只求好吃而已,更不知究竟是何物,所以也尝不出来。
“兔肉!”
南宫乙道。
“什么肉?”
苏澈手上蓦然一顿。
“兔肉!”
南宫乙满嘴油腻,重复了一遍。
不知为何,苏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道:“怎、怎么来的?”
南宫乙冲他嘿嘿一笑,道:“我在林子里打的!三只白色野兔!公子,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世上竟有这般蠢笨的兔子,不仅傍地并行,而且见着人也不怕……”
话犹未竟,听得“哇”的一声,苏澈俯身狂呕,赶紧将吃在嘴里的肉全都吐了出来。
“公子,怎么了?”
南宫乙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苏澈。
樊素和小蛮正在服侍姬昌,听见苏澈的呕吐之声,赶紧过来看看究竟。
“公子,你怎么了?”
小蛮轻拍苏澈的后背,担忧地问道。
“没事!没事!”
苏澈摆了摆手,直起身来,脸色有些难看,语气虚弱地道。
“我不吃兔肉!”
仿佛触电了一般,苏澈将剩下的兔子肉丢开旁边。
南宫乙悻悻地道:“刚开始你不是吃得挺开心的么?”
装作没听见南宫乙的牢骚,苏澈抬头问小蛮道:“西伯侯也吃了这肉么?”
“侯爷只吃野果,不吃肉!”
小蛮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
苏澈拍了拍胸脯,冲着小蛮勉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