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迹并不知道，两个小角色嘀嘀咕咕一阵子，他就在生死边缘打了几个转。

    他对这两个人的嘀咕多少有些堤防，不过也有些无可奈何。

    虎蛮作为这一片最大的部落，隐隐掌控着这附近的一切，显然对姬林部落有生杀大权。姬林部落这个时候人数就这么一点，要是他们真要动手，林迹也是没有什么办法抵挡，最多只能带着几个亲近的人遁走而已。

    但其实，这种可能性不太大。

    从和虎伊儿的接触或者各种传说中判断，虎蛮其实是一个颇有原则的部落，不会随便攻伐吞并周边。

    林迹估计这个时候虎蛮也没有通过驯养或者种植获得食物，这也会限制他们的部落规模。所以，他们对这一片的部落只是管控而没有吞并。

    这一战之后，姬林也算在他们面前秀了一把肌肉，他们要征伐姬林，也要考虑成本或者付出的问题。加上又有虎伊儿作为缓冲，按理说只要林迹付出得多一些，买一份平安是足够的。

    现在姬林让虎蛮动心的东西大概只有两样，陶器和青铜。制陶的办法林迹几乎已经完全献出去了。剩下的，大概就是谈青铜的事情而已。

    林迹猜测辅妇和许鱼嘀咕一路，无非是为这个而已，所以也不必太过在意。

    行走半日，林迹让大家停下歇脚，一脸不善的许鱼便找了过来：“启子连我们都敢坑骗，胆子不小啊。”

    林迹知道这就来了，但还是神色不变道：“这说得哪里话？灰狼侵犯了你们虎蛮的威严，我们亲如一家，并肩对抗灰狼，哪里有坑骗这种事情？”

    许鱼道：“这么说来我们还要感谢你？”

    “好说好说。感谢不用。灰狼这些俘虏想必你们不会带回去，便留在姬林帮我们做事就可以了。”林迹呵呵笑着。

    林迹知道他要谈什么，也知道他们看不上那些烂肉树根之类的食物，对俘虏怕也没什么兴趣——因为他们要什么人，只要说一声，无数部落会屁颠屁颠把人送过去，根本不需要什么俘虏。所以先把好处要了。

    许鱼冷哼道：“是啊，这些人归了你们，你再找些野人过来，不过一个春秋，你们便能多一半的人，端得的收获不少。辅妇对此可不是太满意，要不我让她来和你谈？”

    林迹对那个贪心蛮横又刻薄的女人一点好感也无，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慈眉善目的，我跟你比较聊得来，还是我们两个说吧。”

    许鱼冷哼道：“我可满手是屎，不想弄脏了你。”

    “嘿嘿，屎是最诚实的，可以反映各种东西，其实想想不脏。”林迹赔笑。

    只是有点恶心而已。这句就只在心里说说了。

    许鱼虽然恶心，但是经过这些天相处，林迹对他还是有些好感的。这家伙在发现雪怪的时候没有自己跑，还知道把林迹搂起来带走。多少有些情义。

    相比而言，许鱼在拉着老虎肠子求助的时候，辅妇只是胡乱把斧头丢出去了事。可见那就是个冷血的。

    而且他自己敢直面剑齿虎不说，面对更为凶猛的雪怪，也敢外出一探究竟，这些胆识也够林迹佩服的了。

    和这样的人谈，林迹吃点亏也甘愿。就当是结交了。

    许鱼继续冷声道：“灰狼灭了，我看出了一些东西不说你也明白。比如温泉逃走那人的脚印和那个独目野人的脚印大小一样……这些我也不深究了。我就问你，你说和我伊儿说的哪些，你到现在为止说了没有？”

    “现在就在说啊。”林迹被人看穿，有些尴尬，再次嬉笑起来。

    许鱼怒道：“我说的不是什么情商见识！我说的制陶和吉金！”

    “情商见识才是好东西，可惜你们不懂……”林迹嘀咕一句，端正态度道：“好吧，我们还是说这两个东西，你想要怎么谈？”

    告诉虎伊儿这些概念，她在认识身边人的时候，就会形成更清晰的条理，在学习更强大的人的时候，也更容易把握方向。林迹是真的觉得这才是虎伊儿能够继续强大的好方法。远比这些技术性的东西值钱。

    当然，这些东西现在虎蛮的人看不到价值，没办法谈。

    “制陶祭唱的办法呢？”许鱼看着林迹问。

    “祭唱？”林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很想说这玩意儿是迷信，烧陶是科学，要个屁的祭唱。

    往深层一想，林迹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道：“这些我本来是想教给虎伊儿的，但你既然问了，我也不瞒你。”

    “你记住了，要取向阳坡的泥土，不能有沙石，用清水搅合，捏制成型。之后放在阴暗处，不能接触阳光雨露，从月圆放到月缺一半。而后选一晴日，太阳当空之时将胚放入炉中，用猛火不间断烧到日落为止。第二日太阳初升将陶取出，基本就成了。祭唱在入炉时候开始，唱到太阳落山为止。词是‘饼饼饼，板鸭板鸭板鸭……大哥你家乡有四百斤鸭嘛，带到巴拿马……’咳咳，记住了？”

    林迹说得一本正经，这也不算是瞎忽悠。在这个没有时钟书本的年代，一些祭祀的仪式里可能就记录着某些事情的制作步骤和需要时间。林迹之前确实没有告诉许鱼烧陶的时间，现在他问起，林迹才觉得他其实在问烧制的时间而已。

    这段话方法和时间都有了，算是完美答案了。

    里面的歌词是后世的普通话，和这个时代的语言颇有差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还蛮有韵律的。许鱼也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林迹想到他们在烧陶的时候有个老家伙在旁边唱“饼饼饼”就觉得想笑。也不知道这歌谁会唱？

    许鱼让林迹重复了几次，费劲记住这些，之后再问：“那吉金的制法呢？”

    “吉金的制法比这个复杂太多，要不我写给你吧。”林迹从自己的背筐里翻一翻，就从里面翻出一张无毛的兽皮来，而后再翻出炭条，写下：“本卷为青铜制法秘籍，以下省略一千五百字以及二十张示意图，想要知道具体方法，你来问我呀。”

    “这是什么？”许鱼瞪大了眼睛。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但又看出这些符号颇有规律，不是胡乱画出来的。

    “文字啊。”

    “文字？”

    “对啊，一个符号可以代表一些意思，上面就是吉金的全部制法，你照这个顺序去做，就可以了。”

    许鱼倒着拿过兽皮卷，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狠狠摔入冰雪之中：“我如今在跟你好好谈，你切莫再坑骗于我！我完全看不懂，你叫我如何去制作？”

    林迹摊摊手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吉金制作非常的困难，步骤也多，一般人真记不住，所以需要用文字来记录。而且这图里涉及的东西非常多。比如矿石的种类细分和筛选，化学反应的方程式，火焰的温度度数，吉金的物理性质等等。不搞清楚这些，你是看不懂的。”

    许鱼的眼睛越张越大，林迹说的那些名词，他确实一个都没听过。

    林迹继续道：“所以，其实你们没办法制作出吉金。说透了，你们就是想获得吉金而已，为什么非要制作方法呢？就像我们要吃肉，为什么要知道肉是怎么长出来的？我们直接去狩猎就行了是吧？”

    “你是让我们去抢了你？”许鱼瞪着眼问。

    林迹道：“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办法。但是这个办法最多就能获得现在我们有的不到三十件武器。而且你们可能还要损失一些人。相对于这个办法，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我们做好吉金武器，每个秋天给你们一些，你看怎么样？”

    “这样就算我每个秋天给你们十件，只要三个秋天你们就能获得三十件了，四年之后就超出了抢我们的数量。而且还不用损失人。”林迹继续给许鱼做算术题。

    两边有些数量上的争执。最后达成的协议如下：

    姬林每年向虎蛮贡献二十件青铜器。其中十件需虎蛮支付一定的人口或者食物作为费用。

    姬林可以有限度的从周边招募野人或者小部落成为制作青铜器的人手。

    姬林必须出动一半的成年健康男人参与会猎。

    说完这些，许鱼飞快捡起地上的写着青铜制作方法的秘籍，郑重卷起来塞到怀里，哼着大哥你家乡有四百斤鸭嘛的调子，高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