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碧落剑派和广元派的种种利益冲突,称之为敌对势力毫不为过。就程孝先和林立可天然的立场而言,算作敌人亦很是妥帖,但二人至今未交过手,即便初次的会面也是通过此次论道才获得机会,所以两人之间根本谈不上熟悉,至多是听闻过有关对方的种种传奇故事罢了。但故事永远只是故事,再为传奇的故事与客观的事实也有所差别,里面不知掺杂着多少人云亦云的夸大其词。
正常情况而言,程孝先和林立可似并无相互认知的机会,奇妙的是,两人互相却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因他们是同类,皆是在某个领域中走到极致的存在,二人虽算不得为国为民的侠义英雄,却未免会生出些所见略同的直觉。
程孝先没有猜错,林立可此时亦是思虑不透,不知这位让自己都不由欣赏的唐道兄到底作何打算。
……
阁楼内,安卧于红木座塌上的林立可,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上的紫砂茶盏,细细品味着口中的云雾茶,看似专心致志,实则不遗巨细的关注着唐易,甚至超越了对林晴的关注。轻嗅茶香,似是极为满意此次韩非冲泡的茶水,口中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唐易的根基底蕴之深我亦甚是欣赏,可这玉阶之上存在的只是剑意,不知到底因何停留。”
“莫非这玉阶别有玄妙?”韩非有些犹疑,他确实未感知到其上有何不同。
“不会,单纯只是剑意,”林立可顿了顿,“所以我才好奇,到底因何。”即便达到了韩非这般的修为境界,仍会怀疑自己是否未能看透那玉阶,但林立可不会,哪怕是碧落剑派耗费千年所建,他亦自信这死物绝瞒不过自己的神念。
“无论因何,等见了唐道兄问问便是。”韩非哈哈大笑,他性子疏狂,不拘小节,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再多虑:“瞧瞧晴儿,这批弟子中算是特别出众的。”
林立可粲然一笑,很是自得,有关女儿的事情他从不自谦:“那是自然。”
玉阶之上的绝大部分修士皆被打击过,能犹自坚持的除了安研那几个老牌筑基圆满修士,剩下的也不过数人,林晴便是其中之一,位置也很是靠前。
林晴并非一花独放,无论自在庵的小尼姑,还是玄音宗的那位女修,俱是不遑多让,下余几位年青修士虽不及这三人,但坚持至今亦未曾被剑意击落,只是行进速度不比她们快而已。这些修士的出身皆是不凡,大派底蕴在此尽皆展现。
人流穿梭不止,如同乌江之水缓缓流动,然而唐易自始至终静立如一,晏然自若。
时间悠悠而过,一些修士已经放弃,毕竟神念的消耗太过严重,几次的打坐静修,已然到了极限,再继续下去恐会神念透支,有损根基,并不是每位修士都具有唐易那般恐怖的神念及恢复力。不过这一日的收获却很是巨大,只待日后慢慢揣摩吸收。
山门下,不再攀登玉阶的修士之目光不由自主被唐易吸引。
到底是在作何?众人深深好奇。
或许是众人的疑惑被唐易感知,蓦然,他终于行进一步,踏入第二阶。却依然久立,迟迟不肯离去。
……
同样的玉阶,同样的虚无,不同的只是那股剑意,只是比第一道稍微强劲一些,这点儿强度的增加对唐易来说并无任何区别。
“好似并非出自同一修士之手。”
感受着剑意的袭击,唐易细细体悟,他虽不是剑修,却能从根本上感知两者的差异,这是一种全新的剑意。
在第一阶梯上,那股剑意很是锐气,很是阳刚,而这股剑意却略带阴柔,一阴一阳,可谓截然相反。这两个修士的修为应只是练气境界,至多不过练气巅峰,却能留下如此纯粹的剑意,碧落剑派的弟子果真非同寻常。
唐易这近百年时光修行,专心境界体悟,于这剑修之道连浅见寡识亦谈不上。
若只如此,依靠《道德经》之便,即使能够短期内完全体悟剑意,但太过基础,对自己亦无多少助益,更何况唐易自知心性不合剑修,无那一往无前的锐气,自然不会转修它脉。
机缘巧合之下,唐易却得了一丝元神真君的剑意皮毛,虽是皮毛,却也惊退了苏初雪,度过一次危机。
唐易未登玉阶之前,只是单纯好奇想要感受一番,哪知登至第一阶,冥冥之中便萌生一个念头。若说元神真君那道璀璨无比的剑意让唐易得窥另一片天地,那这玉阶上的剑意虽是平淡,却是根基,是最基础最浅显的内涵,有了这些,便有生出属于自己真实体悟的可能。对于修道而言,唐易无论天资还是底蕴皆非常人能及,但剑修之道却是全新的大门,借此机会,说不得能创造出一门术法神通,而不似之前一直拾前人牙慧,无论成功与否,皆不愿错过这难得的体验。
慢慢感受其中,思虑愈发清晰起来。“果然有效。”唐易有些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