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斯特闪电般侧身避过艾格的第一下劈砍,立刻发现面前这位女王之手虽然速度和力量都颇为不俗,剑技却只是堪堪称得上二流。为防这是对手故意示弱制造的假破绽陷阱,他保守地没有直接攻击要害,而是一手持匕首封住艾格长剑可能变招的路线另一手用匕首在其腰侧划过,在轻松划破艾格黑衣摸清其衣下护甲的类型和轮廓的同时却没有等来防备中的反制。确认他并非扮猪吃老虎后,才大胆地低头躲避其第二下横扫,同时放心地用双匕狠狠地斩击了艾格的双臂。
这两下本可以将艾格握剑双手全都斩落的凶狠攻击依旧未能奏效,只带出了一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几片黑布碎片,恩斯特略微诧异:自己的两把武器即使在瓦雷利亚钢同类里也是上品,削铁如泥能够无视大部分轻甲,被厚实的胸甲挡住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连一对普通的护臂也切不开!
难不成对手戴的是瓦钢护臂?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啊。
分心间,他便险些被艾格削到脑袋,险而又险地格开长剑后一个翻滚,恩斯特撤离到艾格的攻击范围之外,既思考下一步的攻击策略,也等待两位下属的助攻。
……
艾格不认识恩斯特,但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强悍危险的对手。
如果不是身上的龙钢甲完美地履行了防具的使命,方才喘息之间他就已经受了两次致命伤。如此惊人的武技他只在当初于劳勃国王军营里和“红毒蛇”奥柏伦·马泰尔比武时见识过。
手下留情的奥柏伦都能让他汗湿一背,全力以赴直奔取他性命而来的恩斯特,自然能给艾格更大的压迫感。
而当一个身手完全碾压他的敌人还不讲武德的时候……
艾格浑身紧绷地紧盯着那两把闪耀着诡异寒芒的长匕首,明白自己只要一个分心、半个多余动作便会被它们取走性命,完全没心思也没精力去关注旁边两人对准他的军弩。“嘣”、“嘣”两声脆响,两支短短的弩箭射进了他的双腿之中,巨大的冲击力和疼痛几乎让他双膝内拐跪倒下来。
恩斯特就在他中箭的一刹那再次冲了过来——这次将攻击的目标对准了艾格没有防护的头脸和喉咙。
“吼!”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吼从艾格喉咙中翻涌出来,他找到了当初与异鬼拼命的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他用尽浑身力气将长剑掷向右边几米外又开始装填军弩的那名杀手,完全来不及看是否命中目标,抬起双手曲臂护面,摆出了拳击中的经典防御姿势,完全将性命交给了龙钢甲的护臂部分。
“铮——”
“铮——”
一下又一下令人牙酸的瓦钢彼此摩擦声响彻街道,恩斯特在几秒之内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连续匕首轻击,艾格抱着头就像惊涛骇浪中小船一样起起伏伏向后退去,但匕首始终没有划破他哪怕一寸皮肤。
恩斯特后退半步,在确认对方的确穿戴了瓦钢护臂的同时意识到自己刚刚上头了:他应该在攻击了两下无果后便立刻改变进攻思路的,却还是不信邪地多砍了那护臂几下,浪费了一秒钟的宝贵时间。
两个念头这时候传入了他的脑海:
第一是,就算今天他把艾格杀掉,估计也来不及剥下他身上这对瓦钢护臂战利品了。
第二则是,按他丰富的“刺杀带防具目标”经验,胸甲和瓦钢护臂之间,一定有空隙可以把匕首插进去。
半秒之后,他抬腿朝艾格胸口狠狠踹去。
恩斯特是刺客,力量并不十分出众,通常情况下艾格哪怕躲闪不及,也应该能扛住这一脚后退半步后站稳,但现在他双腿都中了弩箭。
剧烈的疼痛中,他站立不稳,向后仰面摔倒,在竭力确保是后背而非脑袋着地的电光火石之间依旧用双臂牢牢护着喉咙和面部,没给杀手任何可趁之机。
恩斯特扑上来骑到他身上,高举双匕,狠狠地向艾格因曲臂护面而暴露出来的腋下扎了过去。
“嘎吱——”
匕首上终于不再有坚硬的受阻感,却也没传来恩斯特熟悉无比的刺入盔甲缝隙捅入胸腔的手感——匕首尖深深地扎入了艾格所穿盔甲连接护臂和胸甲的金属链环之中,冲击力大到将链环都撑大变形,但终究也没能割开或挤破其中任何一个,而是仅有匕首尖穿透而过,大半都卡在外面。
恩斯特能在不到十秒之内便判断出艾格穿戴了瓦钢护臂,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惊人判断力,但他做梦也想不到:实际上艾格穿的是一整件龙钢甲——它的每一个金属部件,都是龙钢所制!
惊讶到瞪大眼睛的刺客,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真相:正阻止自己杀这个人的,恐怕是一件价值连城、穷尽铁金库财富都买不到的宝物。这么件至宝,是否值得自己冒险多花点时间,从目标身上扒下来?
他没能立刻做出决断,也很快再也没机会做出选择了。
匕首未能刺穿目标腋下这吃惊、愣神和犹豫的不到半秒,给了艾格一闪即逝的反击机会,赤手空拳的黑衣首相刹那间抓住了这一瞬失误带来的生机,选择了最安全保险的策略:双手死死抓住刺客的手臂,强忍着皮肉被刺穿的疼痛用腋下夹住了对方的双手,用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目死死盯住了恩斯特的眼睛。
艾格很想用怒目而视瞪死杀手,也想大吼一声后生生将恩斯特的两条胳膊从他身上撕下来,但理智告诉他“生撕敌人”只是无穷怒火带来的错觉之一。拉赫洛馈赠中传来的热意顶多让他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力量比往常大个两三倍,绝不可能让他化身抗日奇侠或变身超人。
对视一眼后,艾格采取了他此刻唯一能采取的反击策略。
头槌。
他猛然卷腹起身,用额头撞击了恩斯特的脸部。
清脆的“咔嚓”,恩斯特的鼻梁骨应声而断,鲜血刹那间从鼻孔中喷出。
刺客尝试躲避,但艾格的双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了他的双臂让他继续以骑乘姿势留在自己身上,他也想拧动匕首以疼痛迫使艾格松手,但只让迎面而来的第二记头槌力道更大。第二击的落点部位从脸部变成了嘴巴,更多断裂声里不知多少颗牙齿离开了牙床;第三记是下巴,第四记是颧骨……很快恩斯特的脸上便像被泼了一桶红漆。
其实这时候刺客唯一的脱身可能是同样以头槌还击,期待对方会先脑震荡昏迷,但面对困兽搏命的临死挣扎,谁会有胆量与之对拼?
毕竟,这是一次狩猎而非自杀式袭击,他们也并不在单挑。
“揪……揪我!”恩斯特满嘴是血含糊不清地大喊道,期望两名下属能帮他脱离险境。
艾格此刻被坐按在地下动弹不得,正是绝佳的射杀目标——龙钢甲再牛逼,也不可能防住朝头部进行的射击。然而两位持弩杀手一个被艾格刚才力大无穷的一记长剑投掷捅穿了肚子已经躺在地上只剩出气,另一个虽然已经完成重新装填,却怎么也没法分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端着军弩左摇右摆,好不容易大致对准了艾格的脑袋,马车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脆喝。
“喂!”
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朝那杀手瞪圆了绿眸,手中做出个奇怪的手势后朝他一指:“去死吧你!”
杀手吓了一跳:情报确实显示艾格身边有一位高挑美艳的红神教高阶女祭司追随——对于这些红袍子的恐怖和诡异之处,任何稍微消息灵通些的人都绝不会毫无耳闻。虽然面前的这个小红袍女和情报声称的身高、体态都全不相符……
持弩杀手根本来不及多想,便在自保本能下调转弩的朝向,对那一抹红色射出弩矢。
弥赛菈吓得一缩脑袋,那支弩矢几乎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她赶紧跑到马车背后去,躲到掩体后捡地上的石块继续骚扰杀手。
杀手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发现身上既没有着火也没有出血,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骂了声“臭女表子”后回头再望向自家组长,发现他已经被掀翻过来压在地上,两把匕首已经脱手,他们此行的刺杀目标正坐在他身上左右开弓地往他脸上抡拳,便急急忙忙地再摸出一支弩箭……
他再也没机会装填这最后一支弩箭了。
一团巨大的黑影带着猛烈的呼啸从天而降,像一只老鹰扑进狭窄阴沟一样毫无章法和优雅可言地猛然扎进这条街道,两条后足重重踩在艾格身后不远的地面上,踏裂路面的石板,巨大的双翼收不起来只好耷拉在两旁房屋顶上。尚未停稳,绿龙修长的脖颈已经垂荡下来,将最后一个还站着的刺客连人带弩全咬进了嘴里。
……
绿龙卡在两排房屋中间,每一次微微扭动身躯都能带落下稀稀拉拉的建筑碎片坠地。龙腹底下,满面、满手、满腿都是血的首相大人仿佛被抽干浑身力气一样瘫坐于地,一位缩水版的红袍女正跪在他身边慌张地尝试处理前者腿上扎着的两支弩箭……而他们身边,仰面躺着一个面目全非、连五官都已经分辨不出的刺客,胸口上还直直地插着两把宝石柄的匕首。
这就是几分钟后好不容易摆脱阻挠,狂奔赶到现场的后部卫队所看到的场景。
“大人……”
“死不了!”艾格摆摆手,打断他关切的询问后朝马车一指,“去把梅丽珊卓拖出来!”
“是,可您……”
“然后弄醒她,打巴掌还是往脸上泼冷水随便你,总之尽快弄醒!”
“啊——这?”
“告诉她,随便用什么该死的魔法,立刻联系在君临的马奇罗祭司。”艾格喘了口气,才有体力继续往下说,“通知女王,告诉她我遇刺的消息,让她立刻取消这几天内的一切行程安排,躲在无垢者军营里,什么地方也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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