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然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任何回应，水影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可岸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他的倾听会和治疗同时结束。

    面前两个敌人都知道他的弱点，在找到解决方法之前，绝不能让他们活下去。

    即使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他心底依然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是达则兼济天下。

    在保证自身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帮助别人。

    相对的，任何威胁他自身的存在，都无法让他心生怜悯。

    “幻月……还在后面添了一句——我们不否认争斗，也不惧怕挑战，只要我们汇聚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整片海洋，都是我们的家。”水影发出轻微的叹息，“可他最后却选择抛下家人独自面对敌人，口号喊得再响亮，和实际的行动都是两回事。”

    “听起来你对水之意志并不认同。”体内的伤势有些麻烦，岸然不介意和他多聊聊。

    即使是残破的破芒阵也足以困住无名之雾，唯一的缺口也被幻术·须佐能乎把守，虽然不明白水影想要做什么，但暂时不用担心无名之雾逃走。

    “我只是有自己的理解。”

    “愿闻其详。”岸然耸肩。

    “血浓于水。”水影平静道。

    岸然：“……”喵的无法反驳。

    “哪怕同样是水，流淌的方向不同，也是无法顺利到达目的地的。我所做的，一直都是将逆流的水剔除，将顺流的水集合起来。”

    “我说，你未免有些狂妄了吧。”岸然看着水影，目光轻蔑，“你凭什么判断什么是逆流，什么的顺流？抑或，你凭什么认为顺流是正确的，逆流就是错误的？你的兄弟叫顺溜吗？”

    “我没有兄弟。同样的问题还给你，你又凭什么认为我的选择是错误呢？就因为伤害到你的家人，所以就认为我是错误的？我们……究竟是谁更加傲慢？”水影并不恼怒，而是平静地反驳，“浑浑噩噩的人太多，活下去就已经是很辛苦的事，他们又怎么有时间思考其他呢？”

    “在这个世界，活着就已经很困难了，想要自在地活着，更是难上加难，我让大多数人只要遵守规则就能活的很好，我有什么错？”水影像是在问岸然，又像是在问自己。

    “野猪和家猪同样都会死，家猪在规则内同样可以茁壮成长，野猪游离规则之外一样活得自由。家猪和野猪，你要当哪个？”

    “我选择当人。”水影有些好笑地看着岸然不满地“啧”了一声，“家猪要付出的，比野猪少太多了。失去困住他们的围栏，他们中能像野猪一样自在生活的不足百分之一。规则不仅是束缚，也同样是屏障。”

    “但他们起码有付出的机会。”

    “自由的家猪为了生存，最好的方法就是团结在一起，而为了让不同的个体在集体中和睦相处，规则，就会诞生。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围栏里。”

    “因为知道结局，所以拒绝一切尝试。”岸然撇嘴，“这是什么道理？”

    “现实不会讲道理，只会把一切撕碎了放在你面前。”水影微笑，“看来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所能教你的，只有这些了。岸然……别太高傲啊。”

    水影扯开长袍，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缝合线，颜色各异的皮肤仔细地拼接在一起，轻微蠕动。

    平平无常的脸开始融化，露出下面没有皮的脸，鲜红的肌肉纤维上细线和黑色的字符交织，狰狞而恐怖，“每毁灭一个家族，我就将他们最引以为豪的身体缝在身上。我拥有那么多可以撑起一个家族的血继限界，为什么却没有一个家人呢？”

    水影自言自语，查克拉在他体内涌动，缝合线开始断裂。

    岸然意识到了什么，可他不敢相信，“你疯了吗？”

    “我是水影。”面目全非的脸上扯出难看的微笑，血肉模糊的身体轰然炸开。

    无名之雾兴奋地大吼，虚化身体穿过破芒阵扑向岸然。

    岸然没有动，温热的肉块落在他身上，却让他遍体生寒。

    水影的灵魂苏醒了，在岸然散播的病毒中快速成长，然后张开双手迎上了无名之雾。

    两者重合的瞬间，仇恨凝聚的无名之雾大仇得报，融为一体的意志开始分裂，模糊的人影从血红的眼睛中探出来，像是雨后的竹笋一般。

    扭曲的怪物慢慢化作血雾，水影的灵魂在其中伫立，有不甘的恶灵在撕咬他的灵魂。

    而他一动不动，甚至面带微笑。

    “拿去吧，把我从你们那里抢来的一切，尽数拿去吧！”他开心地大笑，“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随着水影的身体被撕碎，血雾中猩红的血色开始变淡消失，慢慢的，只剩下淡淡的白雾，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怪物的嘶吼和水影的狂笑一同消失了。

    【穿界介质成长完成】

    【扫描合适尸魂界】

    极乐净土。

    长发长须的老人光芒四射的手指按在地上，白云凝成的地面翻滚起波浪，树根的碎屑在跳动的雷电中灰飞烟灭，崩溃的地面形成巨大的旋涡令周围的一切向内塌陷，雷影和小孩们全被吸入其中。

    【检测到生死本源】

    木叶战场。

    悲伤的少年倒下，愤怒的少年仰天长啸，悲伤逆流而上，愤怒灼烧大脑，血红的勾玉在轮转中绽放，化作漆黑的风车。

    “原来……我……就在地狱。”

    【检测到空间漏洞】

    【构建断界】

    世界开始难以察觉的震颤，游离的查克拉飞入极乐净土，来自仙人的力量开始竭力修补破损的漏洞。

    游离与空间之间的巨大鲤鱼呆滞的眼睛忽然爆发出光芒，昏睡的老鲤鱼一个激灵，浑浊的老泪滚落，“生死之门……开了！”

    湿骨林中，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蛞蝓触手摆动，感知到妙木山的大蛤蟆仙人毫无动作，又安静下来。

    龙地洞，白蛇仙人蛇信吞吐，纤细的利爪撕碎了鳞片，长长的身体搭配短小的爪子显得有些滑稽，却丝毫不影响它蜕皮而出，挣破洞穴向天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