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丹：“回天乏术！”

    楼兰风急了：“这可是他女儿，多少该尽一番心意！”

    阿克丹边吃边看着楼兰风：“他不是把你送来了么？乌合莫也看到未来姑爷了，师父洞察玄机，也早看到你们三百年后在一起了不是？那又何必伤心？”

    楼兰风：“看着自己亲人死去总是非常难过的事情，还是要极力挽回。”

    阿克丹：“不是终究未死么？人不与天斗！何况我们满洲人和你们汉人可不一样，我们家里死人不像你们那样鬼哭狼嚎，只须一把火烧干净了，就到了另一个世界，哭什么？”

    楼兰风不以为然：“你们的心可真大！”

    阿克丹：“那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楼兰风：“我金丹已结，有莲子大小，你说能不能救她性命？“

    阿克丹吃了一惊：“姑爷这是不惜代价了，你要是渡了金丹，修为就没了，一切要从头修起，而金丹也仅仅是能保元神不灭，尸身不腐，并不能续心脉起死回生。”

    楼兰风默然不语。

    饭后楼兰风又去探视和珠，在炕边坐了很久，昨天的丹药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和珠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看来阿克丹说的没错，和珠的确是回天乏术了。

    这么严重的心肌梗死，而且极有可能心脑血管同时出了问题，现代医学死亡率也极高，她凭着药物挺了几天已经难得。

    楼兰风离开和珠，乌合莫已经在外屋等候。

    她示意楼兰风坐下，让丫头斟茶，端上一些干果点心，然后道：“我知道修真之人能一瞬万里，纵横百世，眼下事已不可为，只想问您三百年后和珠真的复生，伺候在您左右？”

    楼兰风心想：“何来一瞬万里，我两千多里跑了四天。”

    对乌合莫依然点点头：“准确说是两百八十年后，也不能说是伺候在我左右，我负责照顾着她，尽量让她平安快乐。”

    乌合莫默默流下泪来，看着楼兰风：“两百多年后和珠是个什么样子？平时娇惯，恐怕不太懂事。”

    楼兰风微微笑起来，想着和珠平日巧笑嫣然的模样，然后说：“和眼下一样还是二十二岁，有点倔强，话不多，陌生人面前总是一言不发，仅仅微笑而已，虽然安静，时不时却喜欢把手镯弄得叮当作响。”

    乌合莫破涕为笑：“果然还是和珠，她从小就喜欢这样，说也不听，让姑爷担待了。”

    楼兰风又有些尴尬，在乌合莫面前再装傻有点过分，于是说：“我与和珠虽然生活在一起，但是尚未嫁娶，还未到这一步。”

    乌合莫愕然不解：“为何？何为生活在一起？”

    楼兰风暗怪自己话多，何必让眼前的妇人为女儿的未来担心，于是解释道：“就是正准备嫁娶，我来时和珠复生方一月有余，正在调养，不过基本已经恢复如初。”

    乌合莫释然：“那就好，姑爷跨数百年而来，可见对和珠关爱有加，这我就放心了。”

    楼兰风正色道：“还有一事需提醒乌合莫务必做到……”

    乌合莫插嘴：“叫我额娘。”

    楼兰风心道：“满洲人果然比较干脆。”

    于是改口道：“还有一事需提醒额娘务必做到，我知道满洲尚火葬，入关以后风俗不改，烧化以后把骨灰运回关外祖地安葬。如果和珠不测，万万不可火葬，在京郊找个地方安葬，我要保她元神不灭、尸身不腐，两百八十年后我才能再见到她。”

    乌合莫虽然吃惊，却满口答应：“我们在郊外有庄户，就葬在那里好了。”

    下午再看和珠，情况益发不好。

    楼兰风知道拖不得了，遣开丫头，运气丹田将金丹逼出，嘴对嘴渡入和珠口中！

    和珠已经没有吞咽能力，金丹就含在嘴里，阵阵金光照得满室通明，乌合莫正好走来，站在门外看着金光惊诧莫名！

    慢慢将和珠嘴唇合拢，金光乍失！

    他又将神识注入和珠体内探看，只见元神渐渐离窍，已经去死不远了！

    楼兰风站在那里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

    他在和珠的识干上反复镌刻修真之法以及传音入脑之术，最后深深镌刻上：我在香枫山等你！

    和珠虚弱的元神围绕着识干，忽明忽暗。

    楼兰风不愿意眼看着和珠死去，黯然推门而出，回到自己房间伫立窗前看着漫天风雪。

    阿克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黑暗中看着他：“姑爷竟将金丹真的渡了，这种事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隔天凌晨时丫头来报告，和珠已经去了。

    雪越来越大，如鹅毛般飘散，十步外就看不清人。

    楼兰风来到闺房，乌合莫坐在炕边，默默垂泪。满洲人不能随意哭丧，只有在出殡时才能按照调门哭，何况乌合莫知道和珠将要复活，此时的伤心更像是女儿即将远嫁的不舍。

    和珠弥留之际已经换好了新衣服，却是常服，楼兰风交待过，不是死去，不要换寿衣。

    和珠面色苍白躺在那里，倒也栩栩如生，楼兰风心想：“忙了几日，终究敌不过上苍，可惜连她灰色的眼睛都没再看到一眼。”

    然后当着乌合莫的面，把和珠耳上的耳环和手臂上的镯子都撸了下来，对愕然的乌合莫说：“和珠让我直接给她带回去。”

    实际上他心想：“不能便宜了研究所那帮王八蛋，这可都是古董。”

    乌合莫哭笑不得，却也如梦方醒一般把和珠平时的珠宝等珍贵之物收拾成一个包裹，悉数拿给楼兰风，满洲人金头天足，首饰极多，这一包的确不小。

    最后又拿出一枚镶有一颗硕大黑色东珠的犀角扳指，对楼兰风说：“这是我家祖传之物，是要陪嫁送给姑爷的，现在一并拿给你吧。”

    楼兰风知道推辞无益，行礼笑纳，乌合莫指示他马上戴上了。

    满族八旗子弟行成人礼前，照例要到本旗弓房锻炼拉弓，拉弓时佩戴扳指，借以保护手指，所以八旗子弟对此物甚为重视，人手一枚，因而成习。

    后来不打仗了，这东西就成了炫富的玩意，越做越昂贵。这枚扳指是以犀牛角为底座，镶嵌上黑色的东珠，价值不菲，在当时几乎值百亩良田。

    楼兰风再次探看和珠元神，已经依附在识干之上，安静了下来，只要金丹在，元神就不灭，再见和珠就是可期之事。

    和珠未死，自然没有必要停丧，阿克丹直接去买了棺材，也不假他人之手，两人合力将和珠入殓后安安静静抬出了家门，将棺材安放在门外的马车上。

    乌合莫握着楼兰风的手说；“她父亲不在，一切凭姑爷做主。”

    楼兰风也忘却了礼节，拥抱了乌合莫，然后跳上马车，坐下扶着棺材。

    阿克丹在前面赶着马车，在漫天风雪中出了西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