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式所著《酉阳杂俎》乃是小说而已,其中所记载颇为庞杂,不乏有志怪传奇与异域珍异之物,小女子每每读之,都觉得甚是飘渺,难道公子也认为此物当真存在?”
就在凌寒话音刚落之际,孙玉倩便开口有了疑问。
孙玉倩的这一问,凌寒倒是没有什么,却是让孙承畴顿时神情一紧,他双目紧盯着凌寒,希望凌寒能说出他所希望的答案。
凌寒没有直接否定孙玉倩的说辞,而是平静地说:“传奇小说大都是虚构为主,孙小姐能够不拘泥其中泥淖,实在是聪慧过人、兰心蕙质。”
骂起人来,凌寒狠毒老辣,但夸起人来,也是信手拈来。
“公子过誉了。”
“小说传奇虽多为虚构,但其本质还是源于生活,而虚构的那些人事物,或可将其称作艺术。”凌寒侃侃而谈,宛如一个教书先生,“至于这花生,的确是存在,只是少有人将其珍视之,故而埋没深山不见天日!”
孙承畴抢过话,忙着追问:“如此说来,贤侄你是见过此物?”
这一声贤侄,又再次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当然!此物民间称之为长生果!”
凌寒心说这东西我当然见过,而且还经常花生米下酒菜呢!
“长生果?世上真有这长生不老之物?”凌寒的一句话,顿时引起了孙家众人的兴趣。
凌寒尴尬一笑:“那倒不是,天道运转自有其命数,又岂能真的长生不老?此物之所以有长生果之称,乃是因为此物营养……呃,就是滋补,长期食用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原来如此!”
孙承畴兴奋之情稍减,但还是极为欣喜,有了凌寒这句话,他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了地。
凌寒敢如此肯定,是因为中国的确是花生的起源地之一。
很多‘砖家’说,花生原产于美洲的巴西和秘鲁,明朝末年才传入中国。
然而事实是,除了刚才唐朝书籍有记载,元朝人贾铭的《饮食须知》中,也有着关于花生的记载语录。
在1958年浙江吴兴钱山洋原始社会遗址中,发掘出炭化花生种子,测定灶坑年代距今4700±100年。
1961年,江西修水县山背地区原始社会遗址中,再次发掘出炭化花生种子。
在2007年经西安文保中心专家确认,距今2100年前的汉阳陵从葬坑出土的农作物里,已经出现了花生化石。
这一切的一切,其实就说明一个道理,就是所谓的定论,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今日的定论,或许就是将来百年后的谬论。
所以凌寒相信,只要他想要找寻,是可以找到花生植物。
而且花生的价值,不仅仅是榨油这么简单,今日一场孙家家宴倒是给了他提示。
一场家宴,在愉快地氛围中度过,并没有因为小插曲而扫了兴致。
夜已深,孙家的人大多已经就寝。
只留下孙承畴与凌寒二人,在书房中等待子时的来临。
桌案前,凌寒与孙承畴品茗闲谈。
桌子中央,放着一方精致地檀木沉香盒,打开的盒子中有一处牛眼大小的凹槽。
这时,只见凌寒从怀中取出一枚黑绸布袋。
打开布袋封口,一颗牛眼大小的洁白珍珠,落入了凌寒的手心。
随后,将其放入盒子凹槽中。
“贤侄,这椰海明珠放于你身上,岂不是更为稳妥?”
凌寒笑了笑,缓缓又坐了回去:“既然我与那只狐狸有此较量,自然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若是如孙翁所言而行,那三余岂不是赢得不光彩?”
“哈哈哈,你啊你,真是年轻气盛。”孙承畴爽朗大笑,指了指凌寒,“对方又不是正人君子,你何须与那盗贼讲究什么公平?”
“人生难得几回痴,姑且就让三余任性一回好了。”
“今夜那大盗当真会来?”
凌寒点了点头:“以那只狐狸的个性,就算今夜这里是刀山火海,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来此。”
“老夫倒是十分好奇,贤侄你不动用一兵一卒,究竟如何与那大盗较量。”
“孙翁静观其变就好!”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亥时的尾声。
孙家大宅上下,是出奇的安静。
书房里,坐在对面的孙承畴已经有了几分困意,但是仍旧是强撑着双眼。
毕竟古人夜生活并不多,能撑到夜晚十一点,已是需要很大的毅力。
梆梆梆!
这时,外面传来值夜的打更声音。
亥时已过,子时来临。
这一番打更声,让书房中的两人精神为之一震。
子时的到来,将预示着百变银狐随时会出现。
但是过了很久,预期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孙家上下依旧是安静如初。
不过凌寒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依旧静静地坐在桌前,因为子时只要不过去,对方仍旧是有作案的时间条件。
子时到丑时,是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这个时候是人罪犯困的时候,也是睡眠最沉的时间段。
对面的孙承畴已经身子歪斜,眯着双目已经打盹了。
两个小时缓缓流逝,就在丑时将近之时,凌寒眉头微微一蹙:“难道这狐狸打了退堂鼓?”
话音刚落,突然窗门大开。
瞬间房中灯火熄灭,一道白色身影借着月色飞了出去。
“发生了何事?”
黑暗中,孙承畴突然大叫了一声。
这一喊叫,顿时惊动了家中奴仆,紧接着牛氏与孙氏姐弟也都赶了过来。
黑暗的书房,再次恢复了光明。
但是再看那桌上檀香木盒时,里面椰海明珠已然不翼而飞了。
“这……这……”
孙承畴大惊失色,整个人呆立当场。
凌寒垂目看向木盒,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他终究还是来了!”
“那……贤侄啊,椰海明珠就如此被盗走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进入丑时的打更声。
“这时辰把握,可真是够准的!”看着孙承畴一脸的焦急,凌寒摇了摇头道:“这只狐狸真是不长记性,孙翁放心好了,您的椰海明珠尚在。”
“哦?可是这……”
“那不过是个赝品罢了!”
凌寒摆了摆手,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中,又从怀里取出了同样地黑绸袋子。
随后袋中龙眼大小的椰海明珠掉,直接落在手心铺设的绢帕上。
孙越在旁顿时恍然大悟:“凌大哥,你原来事先打造了一个赝品!”
“是啊,小心驶得万年船。”凌寒说着,就将椰海明珠收了回去,然后送到了孙承畴面前,“孙翁,今日之局已经结束,此物三余完璧归赵。”
“原来如此,哈哈哈,贤侄你此举真是出乎意料。”孙承畴说着,就接过黑绸袋子,顺势放回了宽大衣袖中。
凌寒轻呷了一口香茗,然后语带尴尬地说:“孙翁,三余有个不情之请。”
“哦?贤侄有话不妨直言!”
“三余对此明珠甚是喜爱,不知孙翁可否割爱转售,至于价钱不是问题。”
孙承畴闻言,却是爽朗一笑:“贤侄此话可就见外了,既然喜爱此珠,那老夫就馈赠与你,又有何不可?”
“这……实在是太贵重了!”
“诶,贤侄此言谬矣,即便此珠价值连城,那也要有欣赏它的人,否则岂不是真的成了明珠暗投?”
孙承畴摆了摆手,一脸慷慨大度,随后从袖中取出那黑绸布袋,又放到了凌寒的面前。
“孙翁如此慷慨,实在是让三余汗颜,那三余就却之不恭了。”凌寒颇难为情的接过黑绸布袋,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孙小姐,这颗明珠凌某就转赠与你,希望你能珍之爱之。”
“公子你这……”
突如其来的一幕,意想不到的举动,让孙玉倩顿时慌乱不已。
少女之心突然怦怦乱跳,她不敢正视凌寒的眼神,低着头芳心浮动不已:“他这是做什么?赠送这明珠,莫非是……虽然我很愿意……但是这未免太突然了……我……我该不该……”
短短的刹那瞬间,少女的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一旁的牛氏却是急了,方才她见老爷转手就赠送如此昂贵之物,心中还多有几分不舍。
如今这珍贵明珠又回到了孙家,而且是这种特殊含义的转赠,牛氏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于是急忙催促女儿:“哎哟,我的傻女儿,你还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快接下凌贤侄的礼物?”
“多谢公子。”
“我就是一介布衣,称呼公子实在是不妥,若是不嫌弃的话,今后就唤我名字即可,或者直呼我三余也行。”
话音刚落,一旁孙越高兴道:“那以后就唤你三哥好了,如此更显得亲昵呢!”
“呃……如此倒也可以。”
几人闲聊,可谓是其乐融融。
然而这一幕,却是让孙承畴有些不高兴:“贤侄你如此放松警惕闲聊,万一那百变银狐去而复返,岂不是功亏一篑?”
“无妨,因为那只狐狸已经输了。”
“是么?你就如此笃定?”
突然间,孙承畴露出一丝诡笑。
那笑意中,透着想要看到对方惊愕地意味。
但是他失望了,却见凌寒也笑了:“当然!因为纵使他是千年的狐狸,也要乖乖地坐下了听我说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