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就不喜欢医院。”

    “当然，也没人会喜欢。”

    “那种气味令人作呕，有的人说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闻上去会莫名的有种紧张感，这是真的……在我看来，就如同腐尸的味道一样刺鼻。”

    “还记得在十几岁的时候，我经常来医院…不是自己有病症，而是因为妈妈每况日下的身体。”

    “直至今日长大成年，我依旧不喜欢这种地方。更没人想在医院里遇到熟悉的人…因为那样的话就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滴答~~滴答~~

    每一粒水珠从脸颊上缓慢地滑落，戚言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些水滴的冰凉，顺着流淌到脖子…

    他眼神迷离地看着面前的光洁玻璃镜，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也许是因为一整晚的彻夜未眠和惊慌失措，但也有可能，是由于内心被放大的恐惧使然。

    总之，对他来说现在这几分钟的时间又慢了下来，周围的声音在变小，只有微微的嗡鸣萦绕在脑中，与之相伴的就是他自己的内心独白。

    “大学里有一位教授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就是矛盾，我们每一个人活着，就是在无尽的矛盾中挣扎，对与错…都是因人而异，要看你怎么去选择了。”

    “好比有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有人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或者‘出淤泥而不染’以及‘近墨者黑’……又或者‘双喜临门’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貌似都有道理，该怎么去区分呢？”

    “我无意中获得了阴牌，它一方面保护着我，另一方面…潜移默化地慢慢夺走我的生命。更确切地说，现在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都是因为它，一切的一切都有因果，凡是和黑暗打交道的人，总会有相应的代价。”

    戚言沉长地呼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去正视镜子里的自己。

    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背后有一道焦急的身影走了出去，与他擦身而过。

    那是…李若可，她的神情非常担忧，双眼微红，虽然路过了戚言的身后，但由于他俩现在都处于心神不定的状态中，所以甚至都没有发现对方。

    ……

    时间回溯到十几个小时以前，也就是他们几个一起搭班机回国之后的晚上九点多。

    戚言的家与可可的工作室不顺路，所以当时是各自打了两辆车回家的。

    戚言在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同一个夜晚，同样的时间点，他们所遭遇的事情都很糟糕，只是谁都没来得及通知对方而已。

    新州市的夜景其实还是非常不错的，坐在行驶的车上开着窗外夜幕下的万家灯火迅速向后划过，有种迷幻的美感。

    “姐，这学期开学以后我能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吗？”李岚坐在后座上问道。

    李若可漫不经心地在副驾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懒洋洋地回答“你说呢？”

    “哎~~我…我已经成年了，跟同学们住在一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啊。…你不用这么替我担心，上次你不还放心让我一个去泰国帮你取货吗？”

    “对，那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后来发生了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吗？”旁边还坐着司机，所以李若可也不好明说什么，只是隐晦地提醒道“我告诉你，即便上了大学课程松散也少往外野，每天两点一线，学校和家，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跑。”

    “可我这么大的人了，也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啊，我甚至都不能跟同学们去看个电影或者K场歌，这实在是……”李岚也觉得着实委屈，尤其在自己和戚言被那伙人掠走一次之后，姐姐对自己的管束比以前更甚了。

    李若可没等他说完就厉声打断“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重复，也不想听你多啰嗦，即便你已经成年了也上了大学，但并不表示你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饶是李岚一般情况下从不敢跟她顶嘴，但毕竟是这么大的男孩，当生活压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反抗，他扭头继续看向窗外，愤愤地小声低语道“我仅仅只是想住宿舍，像大部分同学那样住在寝室里而已，又不是去登高山攀岩冒险……你可以永远把我当小孩，但…但你又不是爸妈。”

    李若可身子一僵，紧紧地抓着手机，缓缓回过头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李岚没有再说话，甚至都不敢去直视姐姐的眼睛，因为在刚才那一刻他因为心里非常委屈的关系，所以脱口而出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其实在他说完之后自己就立马后悔了，但却已经一字不落地被李若可听在耳中，这也许是他这么多久以来第一次对姐姐说出这种话来吧……

    开车的司机师傅也不是空气，他当然知道现在这两位年轻的乘客之间气氛十分紧张，很合时宜地爽朗一笑“哈哈，姐弟俩刚出国旅游回来是吧？你们是去的哪个国家？……”

    司机有意识地缓解气氛，李若可置若未闻，扭着头盯着李岚看了很久，李岚虽然没敢与她对视，但脸上也快滴出汗来了，手肘枕着车窗，并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平复紧张的心情。

    一直开到可可工作室，也就是他们家的楼下，这车上的氛围都是无比凝重的。

    车在路边停下以后，李若可解开安全带，脸上阴沉得都快挤出水来了。

    她一言不发，也没有大吼大叫，心中除了气愤之外，还有很深的落寞…..先一步开门下车，然后去后备箱里取行李。

    两大箱行李她一个人就提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李岚隔着车窗，光是看到姐姐的背影都能感受到她现在是什么心情，他不怕李若可生气，而是怕她因为自己刚说出的那些傻话而伤心。

    过了好几秒之后，李岚才回过神来，掏了掏裤兜准备付钱给司机。

    李若可双手拉着行李箱已经走出去十米远了，她之所以走得那么快是因为，她马上就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李岚说得其实没错，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李若可也非常清楚，抛开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谈，光是李岚那种要命的体质就够头痛的了。

    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儿时父母双亡的灾厄使得他们的感情远胜于普通的兄弟姐妹。

    所以，她仅仅只是担心…只是担心。

    “砰！”

    一声巨响在李若可的背后突然响起，犹如惊天炸雷将她的哀愁瞬间打断。

    赶忙回头看去，只见他俩刚才坐的那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竟然被另一辆私家轿车追尾了！

    车头顶车尾，双双变形。

    同时也吓得路边的其他行人和车辆一大跳。

    而李岚…还因为正在等司机找他零钱，所以没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