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名的速度很快,从实验楼到教学楼,乘坐电梯到顶楼,再跑进楼梯间,然后就看到了通往天台的楼梯,和楼梯最上面的天台门。
一步一步的登上楼梯,来到天台门口,贾名抓住门把手,轻轻的推开了门,终于看到了这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儿。
她站在女儿墙内,遥望着远方的天空。在听到身后的声响之后,马上警惕的回过头来。
“中午好,小兰。”贾名对小女孩儿笑了笑,然后便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说:“或者说,现在应该是下午了?”
小兰愣愣的看了贾名一下,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爬到女儿墙上,趴在上面说:
“你,你是警察叔叔吗?”
“我不是。”贾名挠了挠头说,“小兰更想要警察叔叔来吗?”
小兰摇了摇头,继续看着贾名问:“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小兰是那个饭店里的孩子吧?”贾名摊开手说,“我经常去你家吃饭的,听你爸爸妈妈叫你,所以知道了。”
“那,那……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小兰趴在女儿墙上,依旧警惕的看着贾名。
贾名指向了另一边实验楼的位置:“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在那边做实验的时候看到了小兰,所以就过来了。”
“你,你骗我!我知道今天是周末!你别过来!”
小兰叫喊着,依旧是趴在女儿墙上,但是却朝着女儿墙外挪了挪。
贾名心里忍不住说道:这孩子,好聪明!
“我没有骗你的。”贾名说,“周末的时候,也有学生在的。”
小兰完全没有相信贾名,脸色露出令人心疼的委屈表情,眼角含着泪水,盯着贾名说:“骗子,你和那些大人一样都是骗子……”
“……”贾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小兰在这里,是想要自杀吗?”
“哼!”
小兰哼了一声,不理会贾名,但是却努力想要从女儿墙上面站起来。
“不用勉强自己站起来,”贾名忽然又说:“坐着也可以。”
小兰奇怪的看了一眼贾名,但是回过头之后,就看到变成线条的道路,看到好像玩具一样的汽车,看到蚂蚁一样的人。在这被巨幅缩小的无洞一中校园景色面前,一股来源于人类天生的恐惧感,把小兰定在了那里。
“很可怕吧?”贾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要不,我过去陪你?”
“不要!”小兰头也没有回的忽然叫到:“你,你不准过来!”
“好吧。”贾名说,“我不过去。”
小兰依旧害怕,但是开始慢慢的蹲下来,然后把双腿伸出女儿墙,面朝外,坐在了女儿墙上。
坐下来之后,小兰反而不是那么怕了,等了半响,似乎也没有再听到身后的贾名的声音,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贾名也已经盘腿坐在了天台入口处,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大哥哥……你为什么来要这里?”
“来看看你,试着和你聊一聊。”贾名说,“不过,你好像不喜欢和我聊天。”
“……”小兰转回头,抬起头看着天空上的卷积云。
“爸爸妈妈,一直没有找到我啊。”小兰忽然说。
“你希望被找到吗?”贾名问。
“我……我不知道。”小兰似乎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我有点恨他们,但是,我也不是特别的讨厌他们……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
“是这样啊……”贾名说,“抱歉,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感情。我,我没有父母。”
“大哥哥,没有父母?”小兰有些惊讶的回过头。
“对。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贾名说。
“嗯……那,没有爸爸妈妈,大哥哥觉得好吗?”
“很自由的,无拘无束……”贾名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样子,“那是不可能的。”
“诶?”
“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都知道的。”贾名说,“没有人会问你,吃饱了吗?也没有人会问你,冷不冷。每天都要听大人们的话,不听话就会挨打。”
“会,会挨打吗?”小兰有些害怕的问。
“……”贾名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以前想过,如果有父母的话,我就不会挨打了吧。”
“才不是那样子!”小兰忽然说,“就算,就算爸爸妈妈都在,我,我也还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地方,小兰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脖子背后,还疼吗?”贾名忽然问。
小兰擦掉自己的眼泪,说:“不疼了……”
“那就好。”
“大哥哥,也被欺负过吗?”
“怎么说呢……”贾名也抬起头说,“小时候经常被欺负吧,现在已经不会了。”
“长大以后,就不会被欺负了吗?”小兰忽然问。
“……”沉默了一会儿,贾名摇了摇头,“长大了,也是一样会被欺负。”
“是,是吗……”小兰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
“小兰愿意告诉我吗?”贾名问,“小兰在学校里的事情。”
小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哭了起来。
“大人,大人都是骗子!同学,同学也都是骗子!都是骗子!呜呜呜……”
“他们说到了初中以后就没有人欺负我了,他们说升到初中以后老师就会保护我,他们说,他们说同学都是好孩子,都会好好和我玩的……呜呜呜,他们,他们说的全是骗我的……”
“我讨厌男生,我讨厌他们……他们把我推到墙上,然后笑话我……还抢了我们的书本,他们说我没有那个PTC,不配在学校上学……上游泳课还偷我的衣服,还把虫子放在我的桌子里面!我讨厌那些男生……呜呜呜……”
“那些女生也都是骗子,她们骗我说厕所里有好玩的东西,然后把我关在厕所里面,我我……我好害怕呜呜……那个地方好冷,好可怕……还说我是坏女孩,不许我看那个谁,我根本没有看……她们也打我……呜呜……”
“我告诉老师,老师根本不管……老师,老师还说我是坏孩子,说我骗他。我明明没有,我没有……呜呜,我才是被欺负的人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师要骗我……刚刚来的时候,老师明明说会喜欢我们每一个人的……”
“骗子,全都是骗子……呜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遇到这些事情,没有人管我,没有人喜欢我……”小兰一下子大哭起来,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小兰的哭声好像一根一根的银针,狠狠的扎在了贾名的心头。
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在学校,在家里,有什么样的遭遇,有什么样的痛苦……没有人问过她,生活里有什么困难……更没有人告诉过她,到底怎么去做,才能摆脱这些痛苦。
那样的父母,那样的家庭,那样的学校……
贾名紧紧的握着拳头。
“小兰,不要这么说……”贾名忽然说。
小兰抹着眼泪,回头看着贾名。
“如果……小兰不讨厌我的话……”贾名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小兰:“我来保护小兰吧。”
小兰看着贾名,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