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鸿来时的路上,心里还有许多杂念,等真的听到了这句“沈先生,好久不见”,反倒都释怀了,轻笑一声,说道:“王爷,不妨下来说话。”
朱由松讪讪地点了点头,扶着葛九的肩膀,跳下酒桌。岳辰风知道自己这帮兄弟的做派,要是在这商讨大事,多半又会跟刚才一样。他干咳一声,说道:“这里太吵了,酒气熏天,咱们去我的我的房间说话。”
葛九第一个响应道:“好,听大哥的,都去大哥房间。”
岳辰风骂道:“你们这群劣货就不要去了,什么主意都没有,就知道起哄。就福八和我、王俊贤弟、沈先生、张浩,你们在这等着。”
众头领一听岳辰风不让他们去,乐得清闲,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讨论这些事,只要到时候给他们下个命令,冲锋陷阵就可以了。他们五人前脚刚走,厅里又热热闹闹地饮起酒来。
五人来到岳辰风房间,点上蜡烛,分主次坐好之后,朱由松晃了晃脑袋,醒了醒酒意说道:“我今天得了个信,是皇宫里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传给我的。信上说“陛下病危,魏忠贤捉了周舒夜”。这个周舒夜是我在京城的人,专门帮我在京城办事。现在情况很明显,摆明了就是魏忠贤要对我下手,我决意先发制人,诸位怎么看?”
他这句话虽然问的是大家,但是包括他在内的四个人都打眼去看沈慕鸿。沈慕鸿沉思一会,说道:“王爷,你所说的这封信,写信的人有两个消息要传给王爷。其一是陛下病危,第二才是魏忠贤要对王爷不利。王爷关心则乱,把重心都放在了第二个上,殊不知,第一个才是石破天惊的大事,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据我所知,王爷和魏忠贤并无嫌隙,对么?”
朱由松悻悻地说道:“何止没有嫌隙,在世人眼里,我和他简直是狼狈为奸。”
“那就对了,为什么他会突然要对王爷不利,只怕其中的原因,还得从第一件事上找。大明立国以来,一旦皇上病重,势必封锁消息,指定新君。陛下病危这个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那只怕当今皇上定时朝不保夕,否则宫里不会传出这样的风声。除非是情况已经非常严重,说不定这会皇上已经驾崩了。
这个节骨眼上,魏忠贤要对王爷不利,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讨好新君,谁都知道,福王府富甲天下,王爷还没有子嗣,也没有兄弟,若是陷了王爷,福王一脉就断了。那福王府的无尽财富,自然归了朝廷所有,当今朝廷四处用兵,入不敷出,魏忠贤若想拿福王府的财富当做对新君的贺礼,让新君信服他的能力,知道他能弄到银子,以此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第二种可能,就是魏忠贤认定了王爷是当今皇帝病危的原因。魏忠贤和当今皇帝主仆情义极深,天下皆知,如今我们占据开封,无疑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而王爷围而不攻,当今皇上难免心生忧虑,魏忠贤将皇帝得病迁怒于王爷,为主报仇。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何在这种档口突然和王爷翻脸。”
朱由松感觉大有道理,点头道:“那以先生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关键就系在王爷在京城那个人,可靠不可靠?据我所知,王爷素来并无恶行,魏忠贤能拿来攻讦王爷的,不过是和洛阳官员的几次交锋。”
张浩忍不住插嘴道:“那几次都是在魏忠贤的帮助下,他做的可比我们还多呢。”
朱由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没错,当初我式微力薄,不是那些地头蛇官油子的对手,就借助了魏忠贤的力量。”
沈慕鸿颔首道:“既然如此,那这一条他也不能再用,只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就怕叫周舒夜的,随意攀咬王爷几句,造出些莫须有的罪名,这人到底可靠么?”
朱由松想到周舒夜,确实不像个有骨气的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
沈慕鸿长舒一口气,叹道:“那就只有一条路了,王爷火速招安我等,进驻开封,收编人马。到时候大炫兵威,厉兵秣马,开封与京城一路坦途,快马行军不出两日可到城下。京城精锐兵马都被魏良卿带了出来,如今都还押在我们手里,京城不过是一座空城,不管京城是谁想要对王爷下手,都不免掂量掂量。”
“好!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朱由松听了大为满意,这个办法不仅风险小,而且确实容易成功。张浩也频频点头,这个主意确实比召集人马,打进京城清君之侧高明太多了。
沈慕鸿眉间一紧,面带忧色说:“只是这样一来,朝廷今后势必对王爷起了戒心,不管谁上位,只怕王爷都要成为他的心头刺,眼中钉了。”
朱由松嘴角一撇,冷哼一声,说道:“刀架在脖子上,顾不了这么多了,这次皇上要是真的崩了,继位的八成是信王,我的这个堂弟我太了解他了,我如今这些所为,都已经超过他的承受极限了。我和他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除非我愿意放弃一切,做一个无力自保的富贵闲散王爷。”
王俊一直在听,到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一点,说道:“那我们明天就打开城门,出城“投降”么?”岳辰风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一拍桌子说道:“好,我去和那些酒鬼说一声,明日献城。福八,你去看看盈盈吧,那妮子天天吵着要出城寻你。”
主意已定,朱由松心头一缓,除了担忧周舒夜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事烦心,点了点说道:“那我们分头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