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挽留

    青阳刚刚下去，夷彭便对黄帝说道：“父亲，我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休息。”

    黄帝的目光从前面的台子上收回来，望了夷彭好大一会儿，才叹气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会我再去看你。”

    夷彭慢悠悠地下着楼梯，一步一回头，他的眼睛里冒着火，目光始终不离黎昊左右。

    黎昊并不闪躲，若无其事地回瞪着夷彭，直到夷彭回到人群中央，他才忍不住大笑起来。

    夷彭气不过，狠狠一跺脚，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可他此刻已经走不动，寸步难行，甚至感到自己飞了起来！

    人群开始躁动，所有人开始往台上挤，天地间响彻着一个人的名字。

    “青阳——”

    “青阳——”

    再到后来，青阳被人群包围，黎昊站在高处，依然看不到青阳的身影。突然台上的人群开始散开，青阳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此刻青阳被四人抬起，不断地向四周挥着手。

    接着矮台之下，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片空地，三三两两的族人自发地走到中间，手舞足蹈起来。

    黎昊虽然看不懂他们跳的到底是什么舞，但也大致可以猜到应该跟东夷的丰收舞类似，是为了庆祝麻衣的出现。

    有的族人大声叫道：

    “大首领，今天可是我们轩辕的大日子，你看族人们都高兴坏了！”

    “这全靠青阳制成了麻衣啊！”

    “我看就别让青阳出去历练了吧，让他留在轩辕城跟着大首领处理联盟事务。”

    黄帝始终微笑着，却没有说话。青阳的表现他一直看在眼里，也的确是他众多子女当中最听话、最出色的一个。

    但夷彭同样不差，而且夷彭母亲曾经被青阳所伤，留下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憾，他便想着补偿夷彭母子一番，这就是他对夷彭多有放纵的原因。

    而青阳与夷彭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何尝不知道，可是未来轩辕大首领只有一位，二子相争，他实在没有办法啊！

    想到此处，黄帝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垂头丧气得往屋里走。

    黎昊目睹了这一切，悄悄地跟了过去。

    “想必大首领在为两位公子烦恼吧？”黎昊进去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黄帝伸手往身侧一指，示意黎昊坐在他身旁，问道：“你能看穿我的心思？”

    黎昊也不客气，大刺刺的跪坐在黄帝下首，说道：“他们实在太出色了，大首领一时不好抉择，也在情理之中。”

    呸，他对这几句违心之言，直欲作呕，他内心其实可不这样想，青阳除了太重情以外，各方面才能都要十倍于夷彭。而夷彭除了心肠歹毒、会耍一点小聪明，又有哪点能跟青阳比了？

    但他为了能和黄帝继续聊下去，才会如此说。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青阳这唯一的缺点，有可能成为他的阿克琉斯之踵。

    黎昊自己也重感情，但不盲目，即使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只要是真心对他好，他仍然会尽全力保护他们；而即使和他有血缘关系，却虚情假意或者图谋不轨，他也绝不会留情。

    可青阳明显没有明白这一点，夷彭对于青阳的仇恨昭然若揭，青阳竟然还相信夷彭有悔改之心，每每想到此处，黎昊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恨不得一走了之。

    但黎昊最终都没走成，这时他才发现他和青阳似乎颇有想象之处。

    重情重义之下，往往会造成感情用事。

    黄帝长叹了一口气，道：“在我看来，青阳和夷彭在伯仲之间，无论谁继承大首领之位都没问题，但如今他们都已势同水火，一旦百年之后我不在，他们岂不会争得更凶，以致手足相残？”

    黄帝有此认识，说明黄帝并非昏庸之人，且确实仔细思考过应对之法，只是至今仍然拿不定主意而已。

    黎昊既洞察此点，劝服黄帝之心大增，不慌不忙的道：“敢问大首领，青阳与夷彭两人性子如何？”

    黄帝没有迟疑，当即答道：“青阳性子温和，处处为他人着想，颇有仁善之心；夷彭性子稍稍有些急躁，但他做事果敢决绝，我最是喜欢。”

    知子莫若父。

    黄帝也知道夷彭身上有诸多缺点，但一句“最是喜欢”，就替夷彭全部揭了过去。

    黎昊心中有气，却又不能发作，只道：“倘若青阳和夷彭两人动手打起来，大首领以为他们当中谁会受伤？”

    黄帝摆摆手，坚定的说道：“绝无这个可能，有我在他们还不敢如此放肆。”

    黎昊心中冷笑，夷彭当着你黄帝的面，自然不敢动手，可是背着你，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只是你还被蒙在鼓里而已。

    继续问道：“这只是假设，大首领说说又何妨？”

    黄帝想了好大一会儿，沉吟道：“青阳年长，秉性纯良，即使两人打起来，他也不会下重手。至于夷彭……”

    “至于夷彭，他肯定不会罢休，出手必定无所顾忌，到头来受伤的只能是青阳！”黎昊替黄帝把话说了出来。

    黄帝赞同黎昊的假设，却还是想着为夷彭说话，淡淡的道：“夷彭的母亲曾经被青阳所伤，他心中对青阳总归会有些怨恨的，回头我再劝劝他，兴许可以让他放下这段仇恨。”

    痴人说梦！

    如果仅仅是恨，倒也不难办，可这里面还夹杂着权力之争，瞬间就变得棘手之极。为了权位，兄弟相残的事例，黎昊知道的可是太多太多了。

    黎昊鼓起勇气，提高声音道：“大首领，事情到这个份上，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倘若让青阳当上轩辕大首领，我敢保证他会保夷彭一生无忧；但若是夷彭当上了轩辕大首领，青阳肯定难逃一死，恐怕连昌意和女魃都不能幸免！”

    “放肆！”黄帝指着黎昊的鼻梁咆哮道。

    黎昊不卑不亢，淡定的道：“我这是肺腑之言，大首领既然不信，昊就此告辞！”

    黄帝心想他所言虽然危言耸听，但多少有一些道理，夷彭脾气暴躁，做事有时不计后果，确实没有青阳谨慎稳重。

    想到此处，稍稍松了口气，冲黎昊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你先回去歇着，过几日我再唤你过来。”

    黎昊摇头道：“大首领误会了，轩辕城之行的任务已经达成，到了我该返回华夏的时候了，就此向大首领拜别，望大首领珍重！”

    “啊！你要走？”黄帝大惊失色，全没料到他会在此时离开轩辕。

    黎昊重重地点了点头。

    黄帝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刚刚是我过于激动，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罢了。

    如今你这一记当头棒喝，彻底把我敲醒了。其实我虽偏爱夷彭多一些，却一直觉得青阳更加适合治理轩辕，因为青阳始终怀着一颗仁德之心，我对此颇感欣慰。

    昊，你能不能留下来？即使青阳以后拥有轩辕，但任重道远，他一人恐怕难以承担。我心里明白他少不了你，你和青阳联手，东夷与轩辕和好，或许可有天下！”

    黎昊呆呆地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他着实被惊到了，这些褒奖自己之言，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这番话，他倒也不会太过惊讶，但此刻说出这番话的人竟是黄帝，能得黄帝如此赞赏，他怎能不受宠若惊？

    更何况黄帝的未来规划当中，提到“青阳与自己联手，可有天下”，这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一时之间，思潮起伏，难以抉择。

    走还是不走呢？

    黎昊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