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双方立刻形成剑拔弩张之势，谁要在这时候首先擦枪走火，那就真要死几个人了。

    顾笑之急忙满嘴跑火车打圆场：“各位爷稍安勿躁，有道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既然大家份属同行，多少也得算是半个手足，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嘛，我看呐，共谋掘取崶金总比性命相搏要强，诸位行家齐心，何愁找到‘巫官’墓所在。”

    听到“巫官”两个字，我吃了一惊，深层意识让我马上想起不久前去世的老巫，传说她便是守陵的巫官。我正接著暗自思索下去，想到紧要关头的时刻，却听到葫芦和建国跟其他人吵得不可开交，险些动起手来。

    肖自在可是老江河了，哪吃过这种名声大亏，怎会轻易相信我的片面之词，就此善罢甘休。他不依不饶，是要问我个诋毁他们声威的罪名：“运棺客岂是能用‘乡野村夫’来形容的，地官也只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而已，何足道哉！”

    坦白讲，我当时也快没话招架了，但搬起的石头总不能又砸了自己的脚，不斗胆吹牛吹他个天花乱坠，怕是过不去这道坎儿了。

    我说：“肖前辈，祭墟本是养尸地，您老不可能不知道。自古就有‘北校尉，南地官，东将令，西宄人。’传世，论辈分，‘运棺客’还排不上号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天下崶宇，至尊地藏。’无地藏何来的崶宇之说，又哪有‘运棺客’留名，不知道您老听没听说过。”

    话音刚落，肖自在微微怔了一下，后退了小半步，脸色惊异，一脸茫然竟说不出话来了。

    葫芦趁热打铁喝道：“什么狗屁的‘运棺客’，能用打解决的，坚决甭废口水。”这话说出来那还了得，逼得在场所有人都拔刀出鞘了。

    我得了便宜更是好卖乖，换句话说，设身处地想想，这时候打起来对谁都没好处，于是，当著众人的面，对葫芦说：“你怎么能跟前辈这么说话呢，冒犯了不是，葫芦啊，我告诉你，‘运棺客’和湘西‘赶尸匠’齐名，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不语实在听不下去了，在我耳边低语：“刚才还极力贬低人家呢，现在又各种好话巴结，不知道你许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先止住话头对他说：“欲取之先与之，我想办法套他们离开魑城宫崫的口信！”

    听闻“运棺客”在西南边疆盗墓行业中久负盛名，难有其匹敌者，跟他们动起手来，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势单力薄难免吃亏。不过既然是正统“运棺客”，便不难对付，他们自恃神秘游族，但无一不是视规矩如命，期望还能假借诸葛威名，将运棺客这一行当发扬光大，回归正当本职留名传世，因此，说到规矩，运棺客是不敢违抗的。

    我接著便大放厥词起来：“肖前辈，您先听我一言，咱们只为求财，不必以性命相搏。掘崶宇时两伙人遇上，除了讲究个先来后到之外，是不是还有个‘探棺取物’的规矩，咱们何不照章办事呢，我许默若是输了，按运棺客的规矩，我就入你‘麾卦’决不食言。”

    “麾卦”原本是个卦象，玄术中又称为“兵临天下”，指的是那些四面绝地如兵戈拱卫，卧出双龙出海之势的山宇宝地，葬皇陵倒不够规格，但埋个文臣武将绰绰有余。后来演化成暗语，流传至今。

    如果入了肖自在的“麾挂”，说明在此之间我们便不能从墓中分得一杯羹，相反凡事都得听他们安排，甚至做他傀儡帮手，直到离开墓穴之后才恢复自由之身。不过这不是我担心的，赢了可以驱使他们，输了跟著他们离开魑城宫崫，那还不是水到渠成之事，所以无论输赢，我们都没有什么损失，这等划算买卖天底下上哪找去。

    肖自在终于笑了：“许兄弟年纪轻轻，想不到见识广博，还知道‘探棺取物’的规矩，百年来可都不曾出现过斗棺盛况了，今期遇到地官，既然两不相让，那咱们只有过两招定输赢了！”

    葫芦和不语早听出我话里深意，纷纷低声对我说：“默默，看不出来你这么奸诈啊！”

    游海川却不依：“肖爷，您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凭他们几个怎么配跟你过招——四公，您倒是说句话啊！”说著指了指柱著拐杖、缄默已久的老头。原来这四公才是大金主。

    不语察言观色抢话：“姓游的，您是怕输了，丢掉棺中崶金空手而回吧，不敢比你们就输了，让出道来，入我们‘麾挂’，由地官差遣。”

    葫芦也呛声：“输不起就别玩儿，揣著死耗子冒充打猎的，规矩都不懂，吓唬谁呢，辈分不够还敢欺负我们年纪小！”

    这时候重要人物登场，四公在两位壮汉的护卫下发话：“我四公出山四十年，早就久仰地官大名，只是无缘得见。”

    指了指一众“运棺客”续道：“肖爷人等是我请来的客人，都是身手了得，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四公说著面露难色，故弄玄虚了一番才说：“不瞒三位地官，老朽打探魑城宫崫巫官墓已有六七年时间，还是没能找到入口，三位年纪轻轻，竟是守陵的巫官，今世可遇不可求啊，如得你们相助，这个……何愁找不到巫官墓所在，三位若是不嫌弃……这报酬么……嘿嘿……”

    我总算是弄明白怎么回事了。古时盗墓那都是结伙行事，到了现代手艺早就差不多失传了，有些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款爷就爱倒腾古董这口，他们又没那寻脉点塟的本事，所以找些略懂一二风水人的当帮手。四公是认可了我们地官的身份，想拉我们入伙，做些兼守自盗的勾当，给我们开工资啊。

    葫芦听得乐了：“哇，你们这底儿也太背了点吧，人生能有几回六七年啊，我们可是三天就到这儿了，没那金刚钻别揽这瓷器活！”

    不语听了葫芦的话也是得意发笑：“还真是，要是我早就放弃这念头了，没前途！”

    四公赧然羞笑起来，但很快被他脸上的皱纹给掩饰住，实打实地说：“斗棺百年难遇，老朽我也想开开眼，看看地官的本事如何，究竟是怎么个探棺取物法。游老弟，咱们生意人，这种场面若非天赐良机，天底下可没几人能见，讲出去也不枉我辈‘掘崶宇’之名，从此往后声名在外，‘崶金’那还少得了吗。”

    众人所说的“崶金”由“崶宇”二字而来，顾名思义指的是的封存在地底的宝器，“崶”字上“山”下“封”，两者衍生之意，指的不外呼便是墓穴与其中埋藏的祭器重宝，“掘崶宇”不用多想都知道是“盗墓”的别称。

    自古以来对盗墓都是零容忍的，为了不被外行人察觉识获，行里便有了许多的切口唇典，便于同行之间交流，比起那些“冥斗”、“冥器”、“骨董”之类的暗语更为隐秘，不过正因为太过神秘，至今已经鲜有耳闻，几近失传了。能说出这些唇典暗语，足见他们也是古传的手艺人。

    游海川急了：“四公，没听他们刚才说这里有魔物出没吗，我们从下边上来的时候，见到遍地尸骸，简直惨不忍睹，这地方多呆下去非出事不可，速速掘开棺材取了崶金离开此地才好呀。”

    四公摆摆手虚声虚气地说：“魔物，地官能击退一次，就能击退第二次，我们运棺客难道还收拾不了几只山间小生物，这名气在地官面前可万万丢不得呀！”

    “好！那就斗棺吧……”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无可挽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