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那送信人在路上的快马奔驰。
数日后。
街上人流比起往日已经稍有起色,不再是只有些许军中士卒和一些家中无粮之人在街上巡视、游荡的镇西城中。
坐在原城主府邸内,正手执白棋,和坐在摆放着棕色棋盘的方桌对面,手执黑棋的姜子牙对弈的姬发,刚刚落子,却是突然开口向对方询问起了一条昨天刚刚从岐山“信使”处得知的消息。
“丞相觉得,这海外异族我们到底该不该接纳?”
“公子,耍小心眼可不好。”
啪的一声将白棋想要四面埋伏的意图生生堵住,姜子牙一抚自己的胡须哈哈大笑一声,然后,他的眼中露出了忧色。
“公子,做事就像这下棋,在强敌面前如果没有必要,最好还是按照自己原来的想法去走,不要节外生枝。”
啪的一声用一枚白子吃掉几枚黑子,姬发微笑着就好像不知道姜子牙之前在说什么一样问道:“太师是在说不要接纳它们比较好?”
也是啪的一声,用黑子吃掉一圈白子的姜子牙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双苍老但明亮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姬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我军此时还正处于危机之时,收纳那些异族,怕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导致我军崩溃,还有殷商中的探子如果探知了我军收纳这些异族,帝辛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大肆打击我军声望的机会。”
“公子,切记不可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么……”将手中白子落在棋盘上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位置上。皱起眉头,似乎正在纠结的姬发喃喃自语着。
一会之后,似是自嘲又似乎是感叹一样说道:“原来一个仁字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
姜子牙没有说话,只是轻笑着的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又是将最先落下的白子吃掉了几枚。
显然,面对姬发这略带嘲讽的话语,他依然坚持己见。
只是,对于姬发这一反常态略带嘲讽的话语,姜子牙心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姬发更加的欣赏。
一个英明的王——难得。
一个英明又能不耻下问的王——罕见。
而一个英明、善良又愿意不耻下问的王……
——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些成语从来都不只是一句瞎话。更何况,后面还有功高震主……
啪,棋子落下的声音打断了姜子牙的思绪,看起来此时正在努力弥补之前下错的那一棋所造成的漏洞的姬发,摇了摇头,又开口说道。
“姜丞,你觉得那些域外海族真的只是拖累吗?”
“公子有何高见?”
落下黑棋又一次吃掉几枚白子,不断在棋盘上扩展着自己的优势,姜子牙的心,却是早已不在这棋盘上。
姬发这次落下的白子也是吃掉了几枚黑棋,他的声音虽然俊雅飘逸,但却比莽夫粗狂的吼声更加直入人心。
“一,它既有求于我西岐,为何无礼送上?”
“二,它既有求于我西岐,为何只派一队使者千里迢迢而来,还只是递上那一卷无甚意义的锦书?”
“三,虽然岐山离西海遥远,但,我也并非未尝过鱼获,据那些渔农所言,海里的鱼可是很多的,这未必不能缓解我军粮草之急。”
“四,昨日那卷文书被麟哥送来之后,我就已经向敖姑娘询问过了,虽然东海龙王确实对这些被祂亲手放进来的海外异族进行了屠戮,但,在其他的海域,只要它们不冒头,龙宫基本上都不会特意去找他们的麻烦。”
“五,既然身为海族,那他们到底有多少能够不依靠海水在陆上存活者?”
“若只是区区不过万数之人,即便是刚刚成立的西周,也还收留的起!”
“……”
“公子所言甚是。”
将手中的黑棋落于白子前的一点,试图锁死白子的大龙。沉默了一会儿的姜子牙,苍老的脸颊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至于公子的前两问,子牙这里倒是有一个答案。根据侯爷埋在东南北三领的探子送回来的情报来看,它们似乎是想要分头下注。”
“分头下注……”重复了一遍姜子牙的话语,姬发的双眼很快就露出了了然。
“原来如此。”
“确实,首领一战被我们擒获的南北两境,对那海外异族来说确实是要比我们家大业大的西岐要好,而东境东伯侯虽在,但它却离那海外异族最近,不必跋涉千里……”
说道这里,姬发苦笑一声,随手将一枚白子落下吃了几颗黑棋。
“看来姜丞早就想到了,确是我想当然了,亏我们还想着接纳与否,原来人家根本没有真心想要来投我西岐……”
又是一颗试图封死白子大龙的黑棋落下,心中有些心虚的姜子牙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长须。
“公子缪赞了,子牙只是靠着批改文书所知的些许情报之力才能看出这些。而公子不过子牙年岁一半都不到的年纪就能看出这些,着实是后浪推前浪啊~”
“姜丞就不要取笑发了。”
“来来来,让我们专心下棋。”
……
朝歌,王宫内。
一依湖泊而建,又或者说直接在周边挖出了个湖泊的凉亭之中。
一手抚摸着大理石所制,上有游龙、鲛人、雨燕等等浮雕和诸多海浪刻画的石柱。
今日身披一袭不知以何种兽皮所制的黑色大袍,乌黑长发被一丝不苟的梳理与脑后,英武之余,往日狂野之色尽数化为无情冰冷的陈翔,看着亭外微风袭袭、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默无语。
良久。
直到一道清风袭过湖面,带着水汽吹起了陈翔乌黑顺滑的发丝,也让亭中一人惊呼一声,陈翔才冰冷冷的开口说道。
“今年秋收如何?”
早就候在亭内的沈公公,顾不着教训身边那个,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地上那些差点被清风吹进湖中的文书的小太监,恭敬的回答着陈翔的问话。
尖细的声音中甚至透露出丝丝崇拜。
“回大王,今年不说其余诸城多是丰收之相,单单就是朝歌一城就收粮就足有三十万石!算上那些准备酿酒的存粮,甚至足够城内放开了吃,吃上好几年的。”
“是么,良田开了多少?”
“回大王,足有千顷之地,若不是出现了城内种田的人手不够,不得不停下,恐怕朝歌城外那几片森林都已经全部被开垦成农田了。”
“是么……”看着荡漾的湖面,陈翔自语了一声,不在说话。
而狠狠瞪了身边那个面容稚嫩不知轻重的小太监一眼,沈公公深深的对着陈翔行了一礼。
“大王,微臣有事要禀报。”
“说。”
“分布在四境之内的探子来报,东南西北四方皆有域外海族的使者试图进行交涉,就连东伯候都蠢蠢欲动,您看……”
陈翔摇了摇头。
“只是一些苟延残喘的海鲜罢了,不需要去理会。
不论它们如何挣扎,千百年后,终究只能成为我人族附庸。最多,也不过就是个玩物。”
“大王英明,微臣与您相比,眼界实在是太低了。”听到陈翔的话语,想到那些域外海族竟然在被东海龙宫打击后,还敢用这种待价而沽,不冷不热的手法。对它们那愚蠢的自傲感到鄙夷的沈公公,为陈翔献上了最为恭敬的夸赞。
然后,看着陈翔他又一次开口说道。
“大王,近些日子众大臣之间有些言论和意向,微臣不知当不当讲。”
“别废话。”冷冷的说着,之前一直背对沈公公,目视湖泊的陈翔,终于转过了身。
一双重瞳的紫眸中倒映着陈翔所见的一切,显得很是深邃。
显然,比起那些海外异族,他更担心朝中不稳。
而在陈翔冰冷的目光中,沈公公赶忙地下了头,声音有些颤抖的,向陈翔述说出那些大臣们故意在他面前表的态。
“朝中诸位大臣都觉得,苏妃娘娘刚刚怀孕,未免胎气动荡,大王您最好还是去陪着点苏妃娘娘,要不,就是把苏妃娘娘暂迁到后台之中,等到为娘娘再起一宫殿,也好免受秀女宫中的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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