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大家都十分开怀,临走之前,姨妈一家千叮万嘱路上一定要小心,双方都十分客气地道别,哥哥和晓丽姐站到一旁,说着悄悄话,谁也没去管她们,只想把时间和单独的空间留给这对已经苦恋了对方二十年的鸳鸯。
回家之后,我和哥哥按照已经说定的各种细节,开始准备起一应物事来。
张晓丽家本来说不要什么彩礼,但是我和哥哥坚决不同意,我们说好了,就按照规矩给,比村里的其他人家都高一些,就定了给八千八百元。
后来去和姨妈沟通,姨妈嫌太多了,怕增加我们的负担,我们却坚决就按这个数给,姨妈推辞不过,只得依了。
其他娶亲时上门的酒水、猪后腿、糍粑、糖果、香烟等等所有的东西,哥哥也已经悄悄记在了心上,回家之后还认真地一笔笔记在了笔记本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先把那些能放的提前买好,至于猪腿,兄弟俩一商量,确定到了接亲的当天再去市场上买新鲜的。
家里的房间也布置得妥妥当当,因为是新装修的房子,布置起来也格外容易,也就几天时间,屋里的杂物和废旧的家具都已经清理干净。
结婚当天要用到的喜字贴纸、鞭炮、红伞等等小物事,跑了一趟镇上,也早早地全部准备停当,我和哥哥总算松了一口气。
离结婚的日子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哥哥的激动就与日俱增起来,常常会控制不住自己,跑到张晓丽的水果摊上,两人说说笑笑不亦乐乎。
为了让张晓丽家也能提前准备好女方家结婚用的东西,我和哥哥商量,就先给了张家姨妈两千元,并且说明这两千元不算在彩礼里面,是单独给的一份心意,只是作为准备女方结婚物品的钱。姨妈不住拒绝,后来见我们是出自真心,而且已经铁定了心硬要给,也不再推辞,流着眼泪接下了钱。
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就想着要在结婚之前请张家一家人到家里坐坐,到时再请王婆婆作陪,主意打定,请客的时间就定在三天之后。
哥哥和我商量,请客当天,宰上一只野兔、一只野鸡,买上两斤猪肉,打上五斤米酒,做上红烧兔子、辣子鸡、爆炒猪肉等几道大菜,再加上土豆是、豆腐、以及蔬菜等几个小菜,也就足够了。
请客的时间确定下来,哥哥就提前一天到了镇上,把消息告诉了晓丽姐,晓丽姐只笑着说:“一切都听你安排,只是不要太破费,不然我妈又要说你了。”
哥哥笑得合不拢嘴:“那是,那是,就简单吃个便饭,菜都是家里现成的。”
两人又说了一通情话,卿卿我我,嬉笑无限,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最近的日子,似乎空气都被哥哥的喜事紧紧包围着,也许,是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再办过喜事了,也许,是哥哥和晓丽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于是,这喜事的浓厚氛围就早早地席卷了这个只有我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家。
在忙里忙外的间隙,在安排好了一切之后的闲暇时间,我的心里不时会冒出那天和晓华谈到的关于袁清雪的内容来,其实,冒出来的主要就是那个名字,那个人。
袁清雪,那就是小雪啊。
多少年了,我一直都没有听到她的音讯,直到和晓华说话的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她就在省城,就在那所我们曾经一起上过的大学校园里。
回想当年,我们一起经历太多刻骨铭心的事情,其实,也许事情本身并不刻骨,只是,在那个特定的年轻岁月里,在那个特定的初恋情感中,一切,似乎都被无限放大地赋予了特别的意义。
那份独特的意义经年累月,在似水的流年中,渐渐内化成了心中久久不能割舍掉的灵魂的一部分,那是记忆在心中的沉淀。
直到那天,那部分灵魂被晓华的一番话激醒,就如一瓶窖藏多年的老酒被人开启了瓶盖,香醇的酒味扑鼻而来,满心都是过去的芬芳。
回想当年,和小雪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很简单,牵手、漫步、读书。一起畅想未来,一起规划明天,在宿舍门口流连着不肯迈步离去,在浓密的小树林里紧紧相拥。
那些美好的记忆,是那样浓烈、那样切肤,一切似乎都恍如昨日,在多年后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拉上我的心,故地重游。
又一次美好的回忆之后,是一阵莫名的酸楚。
也许时至今日,我依然耿耿于怀,在我出事之后,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收到小雪的音讯呢?难道,已经在心中结出的浓烈的感情,就这样一下子就被现实击落得粉碎?哪怕一次,哪怕只是来看我一次,只是和我说上一句话,算作是两人的告别,也许,当时会很痛,但是,时光的冲刷下,也许,我就不会在十几年的岁月中,在忆过那些美好之后,黯然神伤。
然而,小雪当时消失得那样突然,那样绝情,那样义无反顾,那样无声无息,而这,就成为了这十几年了我心上已经转化成灵魂的美好记忆里一道永远难以消除的伤疤。
流年似水,我相信,时间会蜕掉包裹着记忆的那些苦痛,最后在心里依旧鲜明深刻的,也许,就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和期盼。
我说服了自己,就算小雪真的来了,我又能带给她什么呢?最多,也就是把我的痛苦分担一半到她的身上去,与其那样,倒不如不见,不见就不念,不念就不苦,就如现在这般,将所有美好的记忆都留在彼此心间,让那未续的前缘,就在那一刻断绝,免去了没有结果的挣扎和苦难,让时光之狗啃噬掉记忆中的痛苦,留下一份独有的美好始终长存于心上。
如今的小雪,在大学执教,她的生活,应该充满了诸多美好,如果抛却了自己的那份怀疑和不解,听到她有了这样的好结果,我应该感到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