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晁訾由远及近出现在百姓视线中的时候,原本吵杂的现场,忽然奇异地静了下去。
这里离梁山不远,很多人都知道梁山换了头领,也有过关于晁訾各种各样版本的传说,却很少有人真正见过这个年轻的头领。
可以说,晁訾并没让百姓们失望,挺拔的身姿,冷峻的面孔棱角分明,双目半开半合间如光似电,不管扫在谁身上,都会让人有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人身上的气势,固然有几分自带,但绝大部分还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几个月的梁山老大当下来,晁訾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威势,已经开始彰显,举手投足间霸气外露。
尤其身后那五百全副武装的铁卫,虽然只有落地的脚步声,却仿佛有股无形的威压在向四外漫延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条路并不长,晁訾一行很快就来到高台下,五百铁卫疾步上前,很快又在水军士兵内侧又形成一道防护圈。
晁訾摔蹬下马,负责监造高台的刘唐过来躬身施礼,晁訾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上高台。
高台上是五十名身披红袍的刽子手,由梁山专门负责行刑的蔡福、蔡庆兄弟统领。
见晁訾走上高台,蔡福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大声道:“禀都督,九名人犯已验明正身,可否行刑,请都督示下”
晁訾点点头,示意蔡福起来,转头对裴宣道:“苦主可否找到?”
裴宣、刘唐等人都是先一步过来布置的,晁訾有此一问,不过是走个过场,给下面百姓看的,让百姓们知道梁山绝不会滥杀一人。
裴宣抱拳道:“都督请放心,这几人都是有苦主指认的,绝不会有错,苦主现就在下面”
晁訾随着裴宣的手向下望去,果然见数十个披麻带孝的百姓被拦在高台的另一侧,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去,这些百姓纷纷跪倒哭喊起来。
“青天大老爷要给我们做主啊...”
都说时事造英雄,晁訾原本最痛恨的就是汉奸,这些祸害百姓的禁军士兵虽不是汉奸,可他们的行径同汉奸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那些朴实的百姓,以及台下那一张张憨厚的面孔,晁訾只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济州的父老乡亲们...”
晁訾是练过内功的,这一声含怒呼出的声音,随着声浪远远地传播开去,吵杂的人群顿时再次安静下去,纷纷昂首望向高台中的那个人。
“梁山泊近邻济州,是济州的水土养活了我们梁山人,所以,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同样是我梁山的父母兄弟姐妹,这些人欺辱了你们,也就等于欺辱了我们梁山,朝廷既然不管,那就由我梁山来替天行道”
“来人,行刑!”
无需太多华丽的语言,这个时候行动比什么语言都管用。随着晁訾这声厉喝,底下的五百铁卫同时怒吼一声“杀!”
五百人同时呼喝,端地杀气冲天,四周的百姓被吓的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咚、咚...”
追魂鼓过后,蔡福大手一挥,九把高高扬起的鬼头刀同时落下,“咔嚓”几乎同一个声音之后,九颗血淋漓的人头顿时滚落在地。
这些人被按在这之后,嘴就都被堵上了,免得他们胡乱喊叫。
随着这些人被杀,四周猛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梁山已经成了他们的主心骨,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要不是朝廷的冷漠、不是那些匪兵的残害,百姓怎么会去依赖这些山大王。
晁訾命人将这九颗人头悬挂在济州城头,以为后来者戒。
向四周百姓抱拳施礼后,晁訾转身走下高台,这时有手下上前,低声说了几句,晁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这时有百姓喊道:“大老爷,您不进城吗?您若走了,那些匪兵回来拿我们出气怎么办啊?”
晁訾知道这才是百姓们最担心的,骑在马上抱拳向百姓道:“乡亲们尽可放心,梁山即敢替民做主,自然要把事做到底,我已命人传信童贯,若敢动济州百姓一人,即是我梁山生死大敌,必叫他有来无回”
晁訾其实并没给童贯去信,杀官兵已经是打童贯的脸了,若再去信吓唬,那就有逼迫之嫌了,即便童贯能忍,他手下那些将领恐怕也不肯罢休,这叫凡事留一线。
晁訾相信童贯还不会蠢到济州百姓出气的,他这时候正等在朝廷的封赏,事情闹大了,对他来说,决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是不会犯这么低级错误的,而同时他若向济州百姓下手,也等于是在向自己宣战,如果他真有那胆量,也不会一仗不打就后退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晁訾虽不进城,却会接见一些济州的富绅,军队的保障离不开钱粮,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将来也可帮梁山做个生意什么的。
而那些富绅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不然谁不怕背上通匪的罪名啊!
不过现在晁訾却不得不先回去了,因为张叔夜要见他,同时汴梁也有消息传过来。
张叔夜要见自己,是意料中的事,这个倔老头要是不受点打击,是不会对朝廷死心的。
在返回船上的途中,有人把京城的密信承了上来,信的内容很简单,徽宗皇帝加封童贯徐、豫两国公,加上童贯原来的爵位楚国公,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三国公,同时命童贯回京,由新的河北宣抚使谭稹接替他的职务。
童贯要回京了?晁訾记得燕云之事了后,童贯是封了郡王的,怎么才是国公?难道这段历史也变了?
晁訾对这个谭稹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能接替童贯,说明这家伙也是个受宠的。
很快来到码头,远远就看见张叔夜孤单的身影站在码头上,很显然,老头还没决定上不上晁訾的船。
晁訾不由心中暗叹,老子做个土匪容易吗!想找个帮自己的都这么难。
离着很远,晁訾就跳下马,抱拳笑道:“张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怎么不去船上坐?可是有人怠慢了大人?”
张叔夜缓缓转身,冷冷看着晁訾,片刻才道:“少跟本官来这一套,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呵呵!在下不太明白张大人的意思,难道在下为百姓出头也有错吗?”
晁訾笑眯眯地说着,话中的意思却夹枪带棒。
“你..”
张叔夜怒视着晁訾,半晌才叹了口气,朝廷不争气,视百姓如草芥,他一个文官,又能有什么办法。
“张大人,童贯很快就要回京了,朝廷加封他徐、豫双国公,接替他的谭稹已经在路上,不知张大人对这个谭稹可了解?”
听了晁訾的话,张叔夜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就释然,这个年轻人这么深的心机,又怎能不在京城布下眼线,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朝廷的无能,这么大的消息,地方官府还不知道,却能传到山贼的耳目中。
“有什么了解不了解的?不过一阉人尔”
自古文官同皇宫中的太监就是天敌,徽宗一朝从大宦官梁师成开始,童贯、李彦,那个不是权倾朝野?这些人因为身体的原因,想法都有点扭曲,做出的事更是天怒人怨,又总想骑在官员的头上,不招文官的恨才怪呢!
张叔夜似乎想起什么,忽道:“你不进济州?那济州的百姓怎么办?”
“你今天杀了朝廷的官兵,童贯怕你,不代表谭稹也怕你,谭稹初来,必然想在军中树立威信,若是胜了你还好说,若是败了,必然会拿济州百姓出气”
刚刚着急见张叔夜,晁訾还真没来得及想这件事,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谭稹不了解情况,真有可能虎了巴及地来打梁山,而刚刚发生在济州城外的一幕,也肯定会有人告诉他,到时候他给济州百姓安个通匪的罪名,那还不想收拾谁收拾谁啊?
脑筋一转,对张叔夜道:“张大人以为该怎么办?”
“哼!我要你接受朝廷诏安,你肯吗?”
顿了一下又道:“事到如今,张某已不容于朝廷,唯放不下的就是这一方百姓,若晁头领真的心怀仁慈,希望不要弃百姓于不顾,张某感激不尽”
张叔夜说罢,向晁訾抱拳深施一礼。
晁訾忙伸手扶住张叔夜,诚恳地道:“晁某知道张大人看不起我等,晁某也不奢求张大人现在就帮我,只求张大人看在这些百姓的面上暂时不要走,我等皆是粗鄙之人,若由我等管理地方,等同是在害地方百姓,所以你只要治理好地方,其他事情由我来做”
如果晁訾说请张叔夜入伙的话,张叔夜肯定会拒绝,可若是以百姓为筹码,就不愁他不上道了。
张叔夜从小的志向就是造福一方百姓,虽然朝廷腐败,身边又有梁山贼寇作乱,可那颗初心却从未曾动摇过。
现在晁訾虽未明言招揽,可其中的含义,他张叔夜又怎能不知?是继续忠于那个腐败的朝廷,还是安心为百姓做些实事?
一时间,张叔夜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