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次有人告诉李文硕这个答案。
上次在李文硕面前说云彩是水汽的那个人刚刚从昆仑山上下来,他老人家说亲自上去看过,李文硕自是不敢不信,可是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如何知道的。
“剑磨完了,我该走了。”
年轻人站起身,忽然转头,看着李文硕的眼睛说道:“鬼面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在担心首领,希望你不要介意。”
乌兰巴特尔很高兴,因为他今天又知道了很多新的东西,厚实的小羊皮紧紧地裹在身上,保存着身体的每一份温暖,虽然以他的体质,即便是跳进冰海里也不会损伤分毫。
看着乌兰巴特尔的背影,李文硕微微眯眼,虽然眼中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在他识念所感受到的世界里,却是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即便是草原上,也是存在着了不得的高手啊。
李文硕心里些微有些感叹,鬼面就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那森白的面具,李文硕有些无奈,笑着说道:“鬼面兄大早上的,不好好贴身保护的王,来找我干什么?”
自从知道李文硕是玄彻境界的高手后,鬼面心里虽然有些敬畏,但警惕之意也更强了,昨夜更是派人专程去广阳山搜查了一番。
什么遇贼人半路截杀,羊舌诚基那样的枭雄,岂会因为一两件身外之物而与一名同是玄彻境界的高手结仇,更别提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拓跋部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好了,有什么话快说,别磨磨唧唧的。”李文硕也是有些恼,不知道为什么,他跟这鬼面也是一来互相看着不顺眼,见了面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鬼面冷哼一声,说道:“首领请你前去用餐。”
天上是重重叠叠的云,它们弥漫成了一片,过了一会儿,又被狂风撕的粉碎,成了一些星星点点的东西,相信就算是有神仙,那也找不着下脚的地方。
再次见到拓跋烈,是在远离营地十几里的地方。
绿油油的草地上湿漉漉的,上面铺着一层厚软的小羊皮,足有几十丈方圆,奴隶们在毯子上安置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桌子,上面铺展着华贵的绸布。
一个又一个镶着黄金的酒壶打开了盖子,浓烈的酒香远远飘来。
毯子的中央是一块儿空地,大量的木头堆在一起,篝火上烤着焦黄的小羊羔,有人在旁边拿着铜壶热羊奶。
年轻的蛮族少女从各处拥到了中间的毯子上,她们穿着烈火一样明艳的马步裙,鹿皮的小马靴,披着洁白的长纱,围着火堆飞快的转动着。
笛子和小鼓响了起来,少女们且歌且舞,两袖的白纱飞上了天。
和昨日的朴素不同,今日的宴饮无处不彰显着华贵的气息。
李文硕心中涌起一股子罪恶感,但还是被那马奶酒的香气吸引了失去了心神,举起银杯喝了一口,脸色涨得血红,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哈哈哈哈,李先生,我们草原上的马奶酒,不比风华州的北山倒差上分毫吧。”
听着拓跋烈肆无忌惮的笑声,李文硕心里不断地说着冷静冷静,这只是个小屁孩儿,我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
只不过这酒却是烈的很,比昨日喝的那六蒸六酿的马奶酒还要烈的多,过了好一会儿李文硕才缓过劲儿来,长出了一口气,赞了一声好酒。
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走到了篝火前,恭恭敬敬的操起银刀,一刀斩下羊头,装在一个巨大的银盘中央。然后他的刀子在火上跳起了舞,金黄的羊肉上闪过绚丽的刀光,一片片羊肉便是被切了下来,盛装在羊头的四周。
刚烤的羊肉也不膻,嚼在嘴里油脂四溅,隐隐带着一丝甜味儿。
“首领的盛情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啊。”
面对这么好的美酒,再用内力解酒就是对酒的亵渎了,李文硕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自己酒量也还可以,所以现在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朦胧了。
拓跋烈的年龄虽小,酒量却是不小,而且他的酒杯里装的是温热的马奶。
“先生客气了,您大老远自中原而来,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只是马上我们就要出征了,估计不能带着先生,所以这顿饭,就当为先生践行了。”
李文硕一愣,脸上也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些天是我给首领添麻烦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李文硕在此谢过。”
李文硕拱手再谢。
拓跋烈看着李文硕的反应,笑了一声,说道:“先生用不着这样,昨天还说着要让先生见识一下我们草原的大好男儿,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
拓跋烈忽然起身,拍了拍手,周围的十几名贵族也是跟着站了起来。
四名部落武士从人群中走出,半跪在地,一齐向着东方吹响了号角。
战场上才有的沉雄声音使李文硕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腰看向远方。
那里是隐隐雾气中的巍峨雪山和大片马草,尚未到正午,东方的太阳在山顶烫出一层淡金色。
歌舞声停了下来,四下里一片寂静,拓跋烈侧头眺望的姿势中带着俯瞰千军万马的威仪。
隐隐的震动传来了,那是大山崩裂般的感觉。
首先出现的是旗帜,而后是烟尘,滚滚的马潮随之涌动起来,一色的都是黑马,席卷而来。
李文硕从未见过这样庞大的骑兵阵势,高大雄武的草原骏马结集成大军的时候,与其说是军团,不如说是草原上的大队的猛兽。
骑兵们围绕着拓跋烈奔跑起来,越滚越高的烟尘像是一道障蔽,要把天空也遮住了。
身处在其中的李文硕只觉得自己脚下不是大地,而是波浪起伏中的小船。
拓跋烈忽地扬起手。
骑兵们勒着战马急煞住,训练有素的战马没有一丝慌乱,为首的百夫长们头顶垂下耀目的红色长缨,他们手持着战旗钉在地上,结成了铁桶般的包围。
这一瞬间李文硕再也没有了丝毫的酒意,看着周围的草原骑兵,心情有些复杂,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便是武道宗师,上了战场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
因为在这样的铁骑面前,个人的武力真的太渺小了,无论自己是御气飞剑,还是单手持剑守那身前三尺,相信拼尽全力斩杀百十骑之后,也会顷刻间湮没在这如潮般的大军中。
“没想到草原上的铁骑竟是有这样的威势。”
李文硕说了一声,他能感受到背后的碎牙在颤抖,无形中他已经近乎动用了最强的手段,森然的剑意下意识已经充满了四周,只是在场的武士虽然勇武,却是没有一个是真正习武之人,能够感受的到。
不远处也是传来了隆隆的声音,一辆辆大车载着拆掉的帐篷,缓慢的前进着,整整三十万人的部落,外加无数的牛羊,几乎被视野里所能见到的一切空间塞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