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奶酒可以说得上是草原上的一个宝贝,每年七八月份牛肥马壮,是酿制马奶酒的季节。
那个时候忙碌的女奴们将马奶收储于皮囊中,加以搅拌,数日后便乳脂分离,发酵成酒。
这是一般的马奶酒,性子温热,有驱寒活血的功效。
李文硕端在手里,闻了一下那酒香味儿,肚子里的酒虫就被勾了上来。
和一般的马奶酒不同,这帐子里的酒是刚才从王账里取来的,利用了中原北地酿酒蒸馏的原理,酒性很烈。
六蒸六酿后的奶酒方为上品。
“好酒。”
李文硕喝了一杯之后,就是忍不住出声赞叹,他平日里喝酒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以内力解酒的手段,可是奈何酒量不好,这次刚醒过来再醉倒在主人家里总不太好。
酒足饭饱之后,待女奴们把东西都收拾了一下,拓跋烈就笑着说道:“你刚才说你叫李文硕是吧。”
“正是在下,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李文硕看着眼前的拓跋烈,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好,因为他对对方的身份实在是不清楚,无奈之下,看他年纪还小,就照着黎阳江湖上的说法叫了一声。
不过看拓跋烈的样子似乎还很是高兴,只不过旁边站着的几个侍卫,脸色就是没有那么好了。
不过拓跋烈没有什么意见,他们自然也不敢有意见。
“我叫拓跋烈,如你所见,我是这拓跋部的首领。”
少年极为认真,且理所当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李文硕也是极为认真的听着,强行压抑住了心中的震惊,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倒也不是很吃惊于对方的年纪,因为黎阳王朝的历史上,几岁的小皇帝也不是没有,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堂堂一个大部族的王,要亲自接见自己一个中原人。
“那就多谢大王款待了。”
李文硕拱了拱手,倒也不是太过在意,毕竟只是草原上的王,对他来说还是没有什么威慑力,说不定哪天他就回到中原,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上一面。
看李文硕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拓跋烈也是极为的满意和高兴,毕竟这整个部落之中,面对自己能够这般平静的,大概只有乌兰巴特尔和铁颜了。
“一顿饭而已,没有什么好谢的,不知先生为何千里迢迢来到草原,又因何原因受的这般重伤,我听部落里的医生说,若非先生内功深厚,吊住了一口气,怕就是他医术通神,也未必能够把你从地狱里拉回来。”
想起这事,李文硕也是脊背发凉,隐隐有些后怕,却是想到了双岚,神色略微有些黯淡。
“在下本是应广阳山山主之邀,不远千里来参加这拍卖会,奈何东西到手之后,竟是遇到贼人暗中截杀,虽然侥幸逃出,但是与我一起的同伴也是遇害了,敢问大王,我那同伴的尸体在哪,可曾有人见到?”
一番话说完,李文硕也是暗自佩服起了自己满嘴胡说八道的能力。
拓跋烈微微眯眼,他很是聪慧,不然乌兰巴特尔也不会把他扶上今天这个位置,李文硕这话漏洞百出,但是他也不拆穿,不管他之前经历了什么,那和他都没什么关系,自己把他救回来只是想问一些中原的事情,其余的他都不想管,也懒得管。
“先生节哀,那女孩儿的尸体已经被埋在了营帐的后方,那里开满了青草和鲜花,相信她一定会得到天神的祝福,对了,先生的宝剑还在我那侍卫的手中,待会儿让他给先生拿来。”
听得这话,李文硕点了点头,再次致谢。
拓跋烈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已经有些忍不住了,问道:“先生既是中原人,那一定是对中原很是了解咯?”
“略知一二。”
拓跋烈不仅认识中原的文字,还读过很多中原的书,不仅仅是赫伦萨从中原带回来的,还有他自己搜集的一些,所以知道李文硕这是谦虚。
但他的侍卫不懂,特为是为首的鬼面,人如其名,不同于其他的几个侍卫,他的脸上早年与人争斗,留下了几道狰狞的刀疤,所以带着一层骨头做的鬼脸儿面具。
他很不高兴,自从这个中原人见到王之后,就一直表现的很无礼,现在王问起他关于中原的事情,他竟然说只是略知一二,这让他很是愤怒,觉得这是在欺骗。
可是王没觉得怎样,他一个下人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对方的那把剑就在他的手上,草原上的武士多是用的弯刀,但他不是没见过用剑的人,只是这把剑比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剑都重得多,比他平时用的链子锤还要沉重。
能够使用这样的兵器,说明李文硕绝不像表面上表现的这般手无缚鸡之力,而这样一个人就坐在王的对面,居心叵测的说着这样那样的鬼话,让他如何能够不心生警惕。
李文硕也是感受到了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敌意,吃饭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好几眼这个侍卫,每次都被那凌厉的目光瞪了回去。
“我在书上看到,中原有很多名山大川,随便找块儿地,撒上种子,都可以收获一年三熟的谷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得这话,周围的四个侍卫也是竖起了耳朵,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一年三熟?那怎么可能,如果真有那种东西的话,那一定是天神对人间的赠礼。
李文硕干笑了一声,说道:“这话就有些过了,水稻这东西,在南方一些地方一年三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大多数地方还是只可以做到一年两熟。”
听得这话,拓跋烈不但没有失望,一双眼睛反而变得明亮起来,原来这是真的,虽然以前就有人告诉他是真的,但那是乌兰巴特尔。
而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从来没有出过草原半步。
几个侍卫的眼珠更是瞪得老大,草原上就是这样,无论他们爬到怎样的高度,拥有如何的权力,却还是始终为填饱肚子这一基本的目标奋斗着。
他们也曾尝试着烧荒种田,但是就算气候最好的时候也很难做到一年一熟,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们就会有人饿死。
他们是部落的武士,粮食供给除了贵族就是他们了,但是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经历过亲人被饿死的情景,甚至拓跋烈的父亲被杀死之后,小时候喂他奶水的姆妈也是被饿死的。
没有粮食就只能去挑起战争,去抢,但是。
“没有办法。”
拓跋烈还记得赫伦萨活着的时候说这话的样子,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还活着,还是拓跋部的王,而赫伦萨刚刚从中原游学回来,他还很尊敬他。
李文硕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侍卫的眼睛红了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拔刀逼着李文硕的脖子,问他那些可以种出一年三熟粮食的地方在哪。
他感到有些奇怪,跟草原上地区贫瘠,种不出粮食人尽皆知的道理一样,中原大地的富庶在草原上也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眼前这群人听到这些会是这样的反应。
和中原不同,草原人确实知道中原的富庶,不然也不会年年都去边城劫掠。
但是知道这些的都是草原的贵族。
其他的人只是知道中原的富庶,却是根本无法想象,中原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底层的人群之中,大抵中原的富庶也就是那里的牧草比较丰厚,有半人多高,那里的青稞有拳头大小,这种不切实际的想象。
他们不敢想,世间有这样一个地方,那里的所有人都能够吃的上粮食,都能够不再饿死。
如果真的有,那里一定是天神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