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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痴:第一百一十章 恶性循环

    只不过是经过了两个县,就看到了百姓对官府的激烈反抗,许褚一颗心渐渐沉下,刚到庐江郡的好心情全然消失。

    大汉真是风雨飘摇啊。

    中原各地黄巾之祸久久难平,大股小股的黄巾始终冒出水面。豫州境内汝南郡,更是还有龚都、刘辟两个黄巾渠帅仍旧逍遥法外。再者将视线投到青州、徐州等地,那里的黄巾灾患更加严重:去年十月,青、徐黄巾复起,两州郡县多有被攻没,朝廷于是拜扬州丹阳郡人陶谦为徐州刺史,意图平定两州黄巾之乱。陶谦做的很出色,上任以来启用泰山人臧霸、同郡人孙观,一战定乾坤。但是黄巾大都只是被赶出了徐州境内,仍旧是青州、兖州等地的大隐患。

    反观扬州,扬州地处偏僻,黄巾贼之灾倒没有,但正因地处偏僻,州中多有蛮夷与汉人杂居,这些蛮、汉杂居的地方,也容易引起暴乱,导致全州都时时处于一种较为紧张的备战状态。

    归根结底,原因还是整个汉室的衰落,整个官场的腐败,以及历史遗留的土地兼并等等问题。

    许褚无意去深究其因,然目下该了解的东西,他还是要从张允、谢贞那边得到准音的。

    比方说陈温、陆康等扬州大员,以及州中各郡影响力比较大的那些人。

    旁敲侧击下,确实从张允、谢贞那边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而随着得到的信息越将复杂,许褚的眉头也皱得越紧。

    当夜便在安丰暂歇,许褚赶忙把心腹召到帐中议事。

    “众卿,形势比我等先前所想要复杂许多。”许褚忧心忡忡道。

    郭嘉闻言,道:“主公,可是张、谢二君说及州中人事?”

    许褚点头,便将张允、谢贞谈及的重点与众人分说。

    “我问二君缘何州府征粮募兵频繁至此,二君回说:陆公为庐江郡守时,屡次上书方伯,劝方伯陈公莫要竭泽而渔。奈何周太守垄断钱粮,朱别驾、都尉朱符、大末长贺齐催要军粮不止,周术垂垂老矣,盛孝章又自顾不暇,是以方伯只得将重担压在九江、庐江二郡上。”

    许褚转述的张、谢二君的话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他自己连听都听不太明白,现下说与众人听,也就郭嘉、戏忠、徐庶三个做过大量功课的谋主才能慢慢捋清楚头绪。

    帐中安静良久,戏忠拍着脑门道:“扬州之事,错综复杂矣。”

    怎么个错综复杂,戏忠接着解释一番。

    先说张、谢二人提到的几个人名。方伯,是一州刺史的别称,即是指扬州刺史陈温。刺史不同州牧,名义上只有监督之权,纵观三国历史,往往是先任刺史,大权在握后加封州牧,比如时下身为徐州刺史的陶谦,后来加封为徐州牧。陈温不比陶谦,是个地地道道的文士,换言之,以陈温的宽厚的性格、不十分出彩的能力,并不能使扬州清平,也不能使扬州士族尽皆归心。然陈温毕竟为一州之长,算是扬州的一大势力。

    再说其他人。汉时一则交通不便,二则不论哪个州的本地士族都有一定的排外性,州郡的政治、经济、舆论往往都会被本地士族把持,在扬州这个情况更加严重,甚至军事上,扬州本地士族都不比陈温等外来大吏来得弱。

    周昕,时任丹阳太守,会稽人。‘朱别驾’是扬州别驾从事朱皓,都尉朱符是会稽都尉,乃朱皓之弟。大末长贺齐,亦是会稽人,但是贺齐出身寒门,靠的是讨伐山越的军功累升大末县长。

    陈温纵无出类拔萃的能力,但也知道自己是外来人,要想在扬州站稳脚跟,必须用扬州士人为吏,朱皓的父亲朱隽是汉末赫赫有名的将领,现在洛阳朝中,所以到扬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借朱皓为别驾从事向扬州士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扬州士人里,朱皓、朱符包括先前未曾提及的吴郡顾雍等人,细说之,都是对陈温比较友好、比较服从的一群人。

    而丹阳太守周昕对陈温的意见就比较大。

    许褚因而问:“周丹阳为什么要截断州府钱粮?”

    却是换郭嘉来答:“深究其根源,还要在去年陶恭祖赴任徐州刺史说起。”

    许褚更奇怪了,“陶谦担任徐州刺史,怎么会引发方伯与周丹阳的矛盾!?”

    郭嘉也解释一番:原来是陶谦临危受命时,认为徐州的黄巾声势太大,他以前固然曾在左将军皇甫嵩帐下一同讨伐过西凉北宫伯玉的叛军,带兵打仗的事不在话下,可孤身赴任征讨黄巾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陶谦一者为了讨伐黄巾,二者为了自己入徐后容易控制徐州,赴任时在丹阳征募了一批精兵义从跟随他一道赶往徐州。

    丹阳郡这个地方,山地险峻,郡中之民果敢劲勇,黔首百姓好武习战,崇尚勇力,是名闻天下的盛产精兵之地。前汉时就有名将带着五千丹阳死士与八万匈奴兵鏖战且不落下风,自光武中兴后,本朝也曾多次在丹阳招募精兵。

    陶谦带走了一批丹阳兵,等于是在周昕的身上割了一块肉。周昕自然不同意这件事,但一来陶谦在丹阳威名赫赫,不是他能相比的,二来刺史陈温默许了陶谦的作为,他即便要找人告状又能找谁?这笔账,于是就被周昕记在了默许陶谦的刺史陈温头上。

    这才有了周昕不仅不按规矩向州府缴纳钱粮,反而经常截断州府运往会稽的钱粮通道。且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周昕也在养兵,众不在五千之下,单因为要养这些兵,周昕也不会给陈温送钱送粮。

    周昕从中作梗,在会稽肩负平定、防范山越蛮人之责的朱符、贺齐就不答应了。他们不会把火气撒到同是州中人的周昕身上,而又是把黑锅砸在了陈温头上。州府不给,我们怎么守护州郡百姓不受乱军滋扰?

    听完戏忠与郭嘉的分说,许褚心中不由好笑道:扬州刺史陈温,贵为一州之长,不想却像极了一个新过门的小媳妇,到处受气还有气不敢发。

    许褚开小差的功夫,徐庶补充道:“原本吴郡太守盛宪与方伯陈公较为亲密,可为陈公之强援,可惜盛孝章出自会稽寒族,在吴郡世家、会稽世家面前抬不起头,他本身博学通史,治兵、治民的本事稀疏平常,也有被门下属掾架空之嫌。盛太守自顾不暇,陈公更加孤立无援,扬州之事,究竟谁说了算,犹然未知也。”

    许褚哭笑不得,原来不仅是自己这样的武人,天下的太守、刺史里还有士人出身,名声显达但亦被当地士族不待见之人。陈温、盛宪就是其中之二,此间不意道出一个至理:乱世将至,欲成大事者,名声得要有,兵马良将也不能缺。

    陈温不知兵事,不谙或不喜权谋,所以州中士人为高官者轻慢他,便有了种种嫌隙,又因为陈温不能善加处理,嫌隙日渐加深,轻慢之心日益增加,最终成了一个不良循环。

    许褚当过颍川太守,跟颍川的士族打过交道,他能理解陈温的难处。理解归理解,不过陈温数派官吏到庐江郡募兵征粮,身为庐江太守,他必须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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