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祖父历仕安、顺、冲、质、桓五位天子,从父赵典在朝中为太常时举荐荀爽为郎,是荀爽的举主。以赵谦的名望,本不至于当众奚落许褚。但关口在于,当初李旻初为朝官时,是赵谦举的孝廉。于是当李旻与许褚在政治路上互为阻碍时,赵谦当然站在了同为士人,又把自己当做恩主的李旻这边。
郭图长于阿谀拍马,这项技能其实也算一种能力的体现不是。至少赵宠不懂赵谦一反常态的原因,而郭图一直关注着赵谦,所以能看到表象后边的内在。
赵谦对许褚的一千余兵马不以为意,只传令各县,许褚经过时不论有什么要求都不必理会。有他撑腰,高会与高璁也便有了底气。
许褚没有觊觎扶沟县的意图,一路慢慢行军,最后停留在了圉附近的一处平原上。
分遣人去打探情报,圉县城门禁闭,只准进不准出,似乎对许褚有了防范。
戏忠自是明白根底,包括之前的扶沟县,两县对许褚军队的警惕应该没有想到许褚要‘鸠占鹊巢’的意思,只是出于基本的戒备。
陈留郡四通八达,是天下的枢纽,戏忠与郭嘉建议‘取’圉县,当是出于日后长远的考虑。
如能埋下一个钉子,以颍川为后盾,就能占据一定的先机。
然而首先颍川郡作为后盾,本就是模棱两可的说法,因为颍川士族对许褚本就是互相利用。汉末争霸,军事实力与世家都要兼顾,可许褚没有选择,只能先把心思花在壮大自身实力上。
圉县有了戒备,许褚自无法光明正大地入城。强攻也不可能,现在还未到诸侯割据的时候,公然侵犯只会让自己成为‘公敌’。
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上。
是夜,许褚独自悄然来到营外,有一个人已等了他大半夜。
黄劭身为黄巾降将,一直静静等着有一天能重返战场。这一天来的比他想象中要快,这个方式亦是他始料未及的。
“你来了。”
“拜见府君。”
许褚轻轻点头,问道:“带了多少人?”
“愿意来的只有两百。”黄劭苦笑道,“都是起事时便随我的老兄弟。”
黑暗中难以看清许褚的脸上神态,只听他继续说道:“两百人……也罢,应该没有被枣祗等人发觉吧?”
“有徐元直帮忙掩饰,暂时没有。不过时间久了,肯定会被人知道。只是……,不知府君要我做什么?”黄劭满腹狐疑。
“让你来,是为了给我创造机会入圉县。”许褚缓缓道。
黄劭悚然失色。
“要我攻圉县?”他不傻,马上反应过来。
“来前我已打探清楚,当初何仪所部,有一部分残兵逃窜到附近,你去收服他们,没问题吧?”许褚声音越发低沉。
黄劭愣了愣,道:“以某在黄巾中的威望,自无问题。可是……如此一来,我这些老部下,不又成了人人得以讨之的贼寇?”
“这点你放心,办妥之后,我便将你们编进部曲中,改头换面。”许褚顿了顿,“只问你一句话,去或者不去。”
许褚的声音随着夜间凉风飘入黄劭耳中,黄劭不禁哆嗦了一下。寄人篱下,便要受制于人,许褚的刀,在砍向拦路者时似乎从未犹豫过。天人交战中,富贵险中求最终占据了上风,黄劭默然片刻,重重回道:“去!”
许褚悄然将手从腰间的刀柄处松开,夜色环绕下,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有几个地方要注意。第一要快,收拢千人左右便绕至圉县东部,我会配合你不断向县中施压。其二,破城后不要恋战,尽快撤出来,以免被扶沟援兵包围。”
黄劭领命而去,消失在黑暗中。许褚伫立良久,才转身回营。
用黄劭攻圉县,是一招险棋。这一落子并没有事先与戏忠商议。因为戏忠多半是不会答应的。戏忠与郭嘉的庙算,应是以一种较为缓和的方式将圉县收入囊中,利用蔡邕在圉县的影响力,利用大将军府诏令的威慑等等。
而这样一来,圉县的情况又与颍川类似,许褚还是得跟愿意合作的圉县人妥协,短时间内无法真正掌握这个县。如此一来,倒不如让黄劭捅上一刀,逼得圉县请他们入城。兵马一进县城,情况就大不同了。
一来许褚可以挟兵威迫使圉县官吏就范;二来乱世将至,也不用过于拘泥成法,得实际好处是最现实的。
许褚不断派人进城与圉县令高璁洽谈,先是邀请高璁同去汇合桥东郡,高璁自然是以无陈留太守之命而拒绝。
再退而求其次,请高璁支援人手粮食,言辞恳切,态度谦和,倒让高璁一时不能决断,进而去信陈留,请太守赵谦决断。
赵谦得圉县来信,更是对许褚嗤之以鼻,一郡之首,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也是难能可见。
“公则,你说本府该如何处之?”
“回明府,那许褚既然谦卑至此,便让高县令送他点兵马粮食吧。”郭图来陈留后,讨得赵谦欢心,备受重视,常随行左右。
“噢?”赵谦疑道,“那公则说送多少?”
“一百羸兵,一千石粮,足矣。”
“好好,就这么办!”
等高璁得到郡中回应,却不敢如赵谦所令羞辱许褚。左右为难之下,省了那一百羸弱兵士,回信许褚,说:鄙县狭小,粮草不丰余,唯三千石粮略表心意。
信使来后,许褚刻意当众发怒,说道:“大将军召我入京除宦,高县令却如此怠慢,难道不将大将军放在眼里?回去告诉高县令,他若再搪塞,许某自会去取!”
信使回去后报于高璁,高璁大怒。一面去信太守府,一面命县中加强西面守备,谨防许褚入城。
信还未到太守府,平地起惊雷。一支千人以上的黄巾贼军突然出现在圉县东方,大有攻略圉县的态势。
高璁大惊失色,一连发出数份急报,于是陈留震动。
千人之数的黄巾并不可怕,但此时天下民不聊生,黄巾贼聚众甚快,今日一千,明日便可能一万,高璁摸不清这支黄巾的底细,因此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