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杲卿摇头轻叹,说道:“天宝元年左右,当时河北采访使是张利贞,他经常接受安禄山的贿赂,在朝廷为他说话;黜陟使席建侯又说安禄山公正无私;前任宰相李林甫也被安禄山买通,都一齐说安禄山的好话。这几位都是当时陛下最信赖的朝臣,如此一来,陛下对安禄山的好感更加坚定不移了。因此,他在范阳举兵,一直打到了洛阳,陛下才真正相信他真的反了!”
陈文周嗤笑了一声,说道:“把皇帝身边的人都买个通透,官运亨通倒也是情理之中了!安禄山这人倒是精通为官之道。那史思明呢?”
颜杲卿叹了口气说道:“史思明的诡谲奸诈更在安禄山之上!史思明是安禄山的同乡,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骁勇善战,胸中颇有韬略,因此多次建立战功,很受陛下赏识。陛下曾召见他,亲自赐座,并与之亲切交谈,对他的军事才能大为称赞。此人是安禄山最信赖和倚重的人,对他言听计从,史思明也因此掌握着叛军的大部分兵力。”
陈文周点头说道:“枭雄之胆略必有枭雄之宏才,这两人既然敢兴兵举事,而且一路望风披靡,直击潼关,没点手段断然是不行的!”
陈文周顿了顿,眉头一皱问道,“颜大人,据你所知,叛军总共大概有多少兵力?”
颜杲卿摇摇头,“具体说不清楚。早年这两人还未谋逆的时候,分别担任范阳节度使和平卢节度使以及两镇的兵马使,在河北经营多年,底子肯定十分丰厚!“
颜杲卿继续说道:”当初二人连年对同罗、奚、六州胡等胡人作战,将其击败之后,二人采取怀柔策略,将其招降,又极大增添了力量!去年安禄山起兵之时,号称马步军共四十万,虽然有些夸大,但我想三十万人马怎么都是有的!”
“三十万哪!”陈文周咬了咬牙,拳头落在桌子上!
这个数字已经是大唐所有兵马的一半以上了!
唐军一方,如果再除去封常清和高仙芝在中原丢掉的十来万,以及剑南道、岭南道、淮南道、山南道等江南诸道的兵马以外,能够和叛军真正较量的实际兵马,那就只有朔方军以及来自山西太原的河东军了!
陈文周面带忧色地说道:“兵力多也就罢了,更难缠的是这些人常年在北方作战,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卒,战力不可小觑呀。”
“不错!”颜杲卿深以为然地说道:“所以安禄山才能在一个月内由范阳打到洛阳,由洛阳打到潼关,而朝廷仿佛毫无还手之力一般,节节败退!”
“这么快?”陈文周诧异地说道,尽管他知道河北的渔阳突骑十分骁勇,但也不敢相信竟然一个月之内就由河北打到了关内!
这时颜春明说道:“司马有所不知!河北营州以北的的奚族,乃是蛮人出生,茹毛饮血,善于骑射!安禄山将他们招降之后,挑选奚族中勇猛强壮的年轻人,收为义子,又精选良驹名马,组成了一支战力超群的精骑,名为曳落河!这八千曳落河是安禄山的最大依仗,之所以能在一月之内打到洛阳,全仗这些人的功劳!”
“曳落河?”陈文周陡然一惊,眉头紧皱!
按照颜春明所说,曳落河就是安禄山的秘密武器,一支类似于曹操虎豹骑的特种部队!
颜杲卿解释道:“曳落河是奚族语,猛士的意思。土门的安忠志便是曳落河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所以安禄山才纳其为义子!”
“这么说来,这曳落河堪称天下间最精良的骑兵了?”陈文周神色凝重地说道。
“这倒不然,”颜杲卿笑道,出乎了陈文周的意料。
“哦?还有谁能比得上这曳落河呢?”陈文周饶有兴致地说道。
“回纥精骑!”颜春明说道。
“回纥精骑?”陈文周一惊问道,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比曳落河更厉害的骑兵!
颜春明点点头,说道:“回纥人是游牧民族,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是天生的骑兵,他们的骑射之术更在曳落河之上!”
“有这种事?”陈文周说道。
颜春明略显欣慰地说道:“传闻回纥精骑的箭法通神,他们的箭矢上装有哨子,叫作鸣镝,迎风而响,鸣镝被称为死亡之哨,因为哨声一响,必定有人殒命!”
陈文周点点头,眼睛一亮说道:“莫非安忠志追击叶护太子,也跟这个有关系?”
颜杲卿赞许地看了一眼陈文周笑道:“司马慧眼如珠,一语中的!安禄山未叛乱的时候,便邀请回纥的叶护太子到河北做客,顺便指导他训练骑兵,暗地里却筹划叛乱,后来将叶护太子扣下,恐怕也是早有预谋,想以太子为人质要挟回纥,不敢出兵助我大唐,如此一来,曳落河便再无敌手!”
陈文周说道:“这样也算说得通了,形势不容乐观呀!”
他突然看着二人,颜氏父子见陈文周盯着他们,似有深意,不明所以,于是问道:“司马有话但讲无妨。”
陈文周正色说道:“河北的叛军虽然大部分去了南边,但势力依旧庞大。文周来此,也是想赌上一把,事情成与不成,还属未知,若踏出这一步,恐怕再无回头的余地,到时候就只能连累二位了!请受文周一拜!”
陈文周朝颜氏父子行礼。
颜氏父子大为惶恐,赶紧扶起陈文周买,真挚地说道:“司马不顾个人安危,以身犯险,独入河北,实乃我父子二人的楷模。我父子二人愚钝,若司马不嫌弃,尽管差遣即可,谈何连累?”
陈文周朝颜氏父子二人使劲拱拱手,不再说客套的话了。
颜春明说道:“那眼下应该怎么做呢?”
颜杲卿看了看陈文周笃定的神色,微微一笑,朝颜春明摆摆手说道:“春明,陈司马既然敢以身犯险,那必然是已经计虑周全了。”
陈文周看了看四周,颜春明说道:“司马放心,这里说话,别人偷听不到。”
陈文周点点头,把自己的想法给颜氏父子阐述了一遍,二人听完之后,连连点头,啧啧称奇。
颜杲卿又问道:“只是如此一来,回纥的叶护太子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