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天道教
荆襄之地。
自上半年那场突如其来的水患后,百姓流离失所,春耕绝收。
偏偏朝廷赈灾不力,以致这前朝钱粮丰裕之地,今时却是饿殍遍野,整个一副哀鸿遍野的末日惨相。
而所幸的是,天怜世人,遣下圣人降世。
不但亲自用大法力普度甘霖,治愈伤患无数,更是赐下大量粮食,活人无数。
一时间,无数汉民贫苦百姓,几乎人人在家中敬立长生牌位,以感念圣人这活命的滔天恩德。
而很快,一个名为‘天道教’的崭新教派,便在民间底层快速发展起来。
此天道教奉那降世圣人为现世教主,以‘普度世间一切疾苦’为教旨,广纳教徒、教众。
一面严令教中之人,不许索要教徒一针一线!
另一面却在源源不断的布施世人。
如此但求付出,不求回报的举动,自然很轻易地获得了所有既得利益的劳苦大众,一致认同。
再加上那号称‘降世圣人’的所谓现世教主,本身在人前显现过‘仙迹’。
一番宣传包装下,笃信者为数极多。
于是,此从者云集之下,只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这原本名不见传的天道教,便如那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
然而,像天道教这种妖言惑众、大肆收买人心的举动,历朝历代都为当权者所忌讳。
自然很快便引起了湖广行省达鲁花赤的注意与警惕。
那湖广行省达鲁花赤,一面暗自心惊于这天道教的恐怖膨胀速度,一面急令各州各县派兵镇压。
准备将这来历诡异的天道教,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
只是这想法虽好,但要真正落到实处,却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了。
就在各州各县遣出大军,准备以铮铮铁骑将这天道教各处窝点尽数捣毁的时候,令所有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一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人马,口称‘护教圣军’,竟然将昔日横扫天下的大元铁骑,生生抽得溃不成军,死伤无数。
据那些败军之将回去禀报说,那些贼人不但悍不畏死,而且领头贼人武艺高强,手持怪异法器。
临阵当先一阵突突,随后再扔出大量形似地瓜的小铁球,朝廷军队便是一片人仰马翻,阵势大乱。
而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阵势一乱,又如何抵挡对方的一阵冲锋、砍杀?
所以,之后的大败也再所难免。
“难道这些天道教的贼人真的会妖法?”
湖广行省达鲁花赤听着部下的哭诉,心下犹疑不定。
本打算整军再战,可无奈手下这批承平已久的酒囊饭袋,一战之后,皆以胆寒,人人怯战。
不得已之下,那湖广行省达鲁花赤只能急报大都,‘荆襄有变,急求大军精锐镇压’!
然而就在这时,一则惊天噩耗传来。
‘大元中书右丞相伯彦起兵谋反,废今上帝位,另立太子为帝!’
那湖广行省达鲁花赤虽然不通军事,政治敏感度却是极高。
骤然惊闻此噩耗后,便颓然叹道,“这天下要大乱了……”
果然,很快大都便再次传来消息,一朝彻底把持朝政的伯彦,在大都大挥屠刀。
紧接着,旧帝暴毙,伯彦密谋逼新帝退位!彻底谋朝篡位!
而在伯彦如此倒行逆施之下,不少忠于‘黄金家族’的各地总管丞相,义愤填膺之下,顿时群起广发檄文以讨逆臣!
如此天下大乱,已然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混乱不堪的朝廷中枢,自然无暇顾及湖广行省,这一省之地的‘癣疥之疾’了……
……
而此时,已经膨胀发展到让湖广行省达鲁花赤,整日如坐针毡的天道教,却是集结了大批人马,云集在这汉水之畔的某处。
一支军容堪称严整的‘护教圣军’中,不少人小声议论道。
“喂,咱们那位传说中的教主,今天真的会来?”
一身玄色棉甲的年轻人冲身边人,语调微颤地小声问道。
而身边那人明显感觉出了他的紧张,却没有笑话他。
毕竟据教中教典所言,他们那位教主,可是真正的圣人降世,神灵之身!
他们这些肉、体凡胎,今日能够有幸一观圣颜,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应……应该会来吧……你没见咱们的大祭酒,今天都亲自来迎接了吗?”
平日里一贯口齿伶俐的’护教圣军’士卒,结结巴巴道。
而这话说着,却被身前的伍长狠狠一瞪,“肃静!否则回去之后,军仗伺候!”
两人悚然一惊,赶忙闭口不言,端坐马上,宛如两座玄黑色雕塑。
……
“来了!”
一身玄色法袍的张松溪,面容一肃道。
只见那汉水之上,一叶扁舟宛如乘风破浪般,顺水急速而来。
但只看扁舟的行进速度,便已经让岸上一众早已等待多时的人,尽皆傻眼。
老实说,饶是以张松溪这些人的见识,也从未见过这么快的船!
“教主果然神通广大!就连这一艘不起眼的小船,竟也是一件法器!”
“能够为教主信众,当真为我辈此生之幸!”
“不错!此言大善!”
……
听着身边人的讶异、惊叹之言,一手炮制出丁烨这‘降世圣人’神格的张松溪,此时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也真的有些相信丁烨不是凡人了……
“难道骗人骗久了,连自己都骗了?”
张松溪心中暗叹道。
而这时,在不远处降下速度的那叶扁舟,终于悠悠荡荡地稳稳停靠在了众人身前。
一身月白士子衫的丁烨,默默收起了发动机船桨。
在好自整理了一番仪容后,才风姿卓越地现于众人眼前。
张松溪看着丁烨那副骚包的样子,心中越发感叹,‘果然是天生吃这行饭的……’
面上却是肃容朗声拜道,“属下张松溪,拜见教主!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呼啦——
身后天道教‘护教圣军’闻言,当即齐齐下马,单膝跪地,轰然拜道。
“护教圣军,拜见教主!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丁烨嘴角含笑,足下轻点。
转瞬之后,便如仙人谪尘般落于张松溪身前,亲自将他扶起。
“大祭酒辛苦了。”
张松溪闻言,连忙道,“为教主鞍前马后,为张某此生之幸,万万不敢当教主‘辛苦’一说!”
丁烨笑而不语,转而看着那一片军容严整的队伍,终于彻底展颜一笑。
“总算有点军队的样子了,你做得不错。”
张松溪闻言小声道,“都是教主给的那本《练兵手册》的功劳,张某不敢居功。”
丁烨没有多言,顿了顿,却是皱眉小声道,“刚刚迎接我的那套台词得改,太掉价了!都什么玩意儿?”
张松溪老脸一红,讷讷道,“你说怎么改?”
丁烨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回头我再教你……”
说完,一脸正色地对着其他人,和声道。
“都起来吧!”
“谢教主!”
众人整齐划一轰然道。
……
事实上,丁烨看人的眼光还算是不差。
无论是远在大都的道衍,还是眼前的张松溪,事情大抵都办得不错。
已经被请回天道教总坛的丁烨,眼看着那一片颇具规模的建筑,转身对陪在身边的张松溪笑道。
“此次你武当着实出了不少力的吧?张真人的意思?”
张松溪闻言,淡然一笑道,“不错,当初我下山时,恩师就有交代,武当山下一切资源听我调用……”
“张真人世事洞察,果然深谋远虑!”
丁烨感叹道。
说完,又笑道,“劳烦松溪兄,代丁某谢过张真人。”
张松溪却是摇头道,“你替我武当报了大仇,武当付出些许财帛人力,也是理所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丁烨笑问道,“手段太过酷烈?”
张松溪微微颔首,叹息道,“江湖仇怨,祸不及家人,贤弟这般施为,却是……却是有些过了……”
然而丁烨却是摇头笑道,“江湖?呵呵,回不去了……丁某自出少林,便不再是江湖人了……”
听得丁烨这般意味深长的话,张松溪神色微滞。
再想到丁烨当初在船上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若是他日后,果真一朝成事,我又如何自处?’
回武当?
张松溪目光迷惘地,看着高台下那些不断操练的‘护教圣军’,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回不去了’……
“松溪兄,在想什么?”
丁烨见张松溪沉默半晌,笑问道。
张松溪闻言,苦笑一声。
随后,突然冲丁烨拜道,“教主,只管称松溪名字即可,兄长一说,以后属下万万不敢当之……”
丁烨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一把扶起张松溪,朗笑道。
“松溪兄言重了,丁某当与你等功臣,共天下!”
若想为皇为帝,不会画饼什么的,如何坐得了天下?
……
接下来的数天里,丁烨对整个天道教上下,尽量做到了雨露均沾。
一番感慨了一阵,这封建迷信果然好用之余,心下却是对这玩意儿警惕不已。
“等事成之后,这天道教若是不成,便毁了吧……”
丁烨心中盘算道。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该造反了……”
注:达鲁花赤,蒙语,‘掌印者’的意思。
成吉思汗时设立,为各地最高长官,行政、军权一把抓,权力极大,性质和唐时的节度使差不多。
但这个位置,只许蒙人和色目人掌控,汉人是不许染指的。
(其实自平章政事以上,就不许由汉人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