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辅瞧见这二位大眼瞪着小眼，气氛凝重。这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才会让感情好的像亲爷孙的两位变成这样陌生人一般的模样。

    一个两个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家伙，吴良辅就像风箱里的耗子一般，颇有点两头受气的感觉。那王子风的手段他可是最先开始就领教过了的，谁知道他和陛下之间又闹了什么矛盾呢？要是现在得罪了他，将来要是等他翻过身来，啧啧……

    夹在其中横竖都讨不着好的吴良辅很有眼力劲的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无极殿，带走了殿内服侍宫女太监等。他发觉，要是自己等人站在那里，那两位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

    待吴良辅和一众内侍退出殿外之后，整个大殿顿时有些空荡荡的。玉阶之上的皇帝李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站在大殿之间的倔强挺立在那的少年，半眯着的眼，目光中掠过一丝杀机。面色铁青，话语之中满是冷酷的味道，再无半点温情。重新掌握归宁力量的王子风不再是那个自己膝前玩耍的少年，他将可能是大唐皇室的隐患，留不得！

    “那戒指是谁给你的？”

    李渊语气冷冰冰的质问到。见王子风并不答话，转而看着王子风右手手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绝对不会错的，那就是归宁戒。归宁一脉家主的象征。

    “你已经知道了归宁一脉的事情？”

    王子风依旧沉默不言。

    只是木呆呆的杵在那，既不点头，也不答话。双眼悲愤，面容悲怆，直直的盯着李渊，嘴角已然抿成了一条线。

    如同一个斗气的少年，委屈、不解、失望和破灭的心境展露无疑。

    李渊瞧见王子风这般痛苦的模样，内心深处触碰了下。他还是一个对自己真正依赖的孩子吧？

    但是李渊还是不能冒险，在不确定王子风心意的情况下，他只能以备不测。

    作为帝王，该舍还得舍，绝不能让隐患遗留下来。归宁一脉的影响力着实太大了，要是归宁从此明确的和李唐皇室反目，这对朝廷来说，对皇室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虽然这样对归宁一脉来说也是玉石俱焚的做法，但是死去的王玄毕竟是王子风的亲身父亲。王子风身为人子，无论做出什么样的疯狂的事情都毫不意外。

    呵？亲身父亲吗？李渊想到了自己对王子风一直也是爱护有加，拿他当亲子看待。但比的上真的亲身父亲吗？真是一种颇为嘲讽的感觉。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局面只有先下手为强，控制影响，才能让归宁一脉的对朝堂的冲突影响到最小。即使要承受些代价，那也是不可避免的。

    李渊终于下定了决定。

    “既然知道了，就不该再来的。你走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渊打算转过身去，痛苦的滋味涌上心头，只能强忍着不再去看王子风一眼。

    只要他真的走了，此生应再无相见之日。

    似乎是这句话对王子风有了触动，王子风终于不再痴痴呆呆的模样，那原本一直直视着李渊的脸庞目光也随着头的无力低垂，显得涣散无力。

    “为什么？”

    声音很小，如蚊喃。似是说给自己听，又或是仅仅是一句执念。

    但此时整个大殿空空荡荡，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可以被清晰的听见。

    李渊自然也听见了王子风的这一句无力的询问。

    为什么？有时候李渊自己也想问个为什么。

    家国、权势、利益、友情，当初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已经无法阻止，在得知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在面对着属下重臣世家的联手反制，他被困宫中无能为力。那一次他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一个皇帝的无奈。

    有时候他也曾经仔细回想，要是他当初有能力又提前得知的情况下，他真的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吗？拿起笔想把解救应对措施写下来，到最后才发现，纸上一片空白。那时他就已然明了了自己的心意。

    皇帝终究是皇帝，恩情、友谊在皇权的诱惑面前是脆弱不堪一击。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面对着自己老友的亲子的责难，他真的能够心安吗？

    “朕也不知道为什么，说道底朕毕竟是皇帝！皇帝就该做皇帝该做的事情。有些事情，纵使朕是皇帝，也身不由己，你明白吗？”

    转过身去了的李渊给了王子风一个解释，也是在给自己一个解释。

    是的，身不由己。李渊是这样告诉王子风的，他也是这样在心里告诉自己的。自己是身不由己，是形势，也是别人逼他的。他当时就来不及，他只能最好善后的事情，继承王玄的理想，把这个国家治理好，不让王玄的血白流。对那帮害死了王玄的世家，他总有一天会统统讨要回来的。是的，这一切和他自己都没有关系，他是无能为力，他会给王玄报仇的。所以，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总是日后驾崩了在阴间见到王玄，他也会高兴的告诉他，他没有放弃他们的理想，他为他报仇雪恨了。

    “真的吗？陛下真的不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

    听到李渊一番抢白的王子风好像重新寻到了希望一样。目光炯炯，仿佛一下子就重新活了过来。就像一个认死理的小孩，内心一直念叨着，只要不是他就好，只要不是他就好。

    等忽然听到，真的不是他做的，他只是来不及去救父亲，不得不向那些人妥协而已。

    李渊见此，便觉得王子风这个孩子终究是和他有感情的，或许情况不会那么遭，可能只要多加引导也不是不可能顺利化解这场风波。

    想到这，李渊瞬间转过身来，更加温和的对着王子风倾诉着他埋藏在内心深处谁也不曾告诉的话语。

    “是啊，子风，自从知道你父亲的死了之后，朕的内心一直都很痛苦。你父亲，为朕的大唐立下了赫赫功勋，一直就是朕身边的左膀右臂。当你父亲的噩耗传来时，于朕而言，如同硬生生折下朕一之臂膀，怎叫朕不痛彻心扉！”

    此时的王子风颇为浑浑噩噩，又有些惊喜和解脱。嘴里不住的念到着：

    “父皇也是情非得已……情非得已，我相信父皇。要是有办法他一定会救父亲的。那些恶人可恶……”

    李渊见此，原本在心里升起的杀心和寒意早就无影无踪了。

    王子风一直都相信着自己，自己要是能够感化王子风，把他的针对对象引导那帮幕后黑手身上去，对皇室也是非常有利的。正所谓借刀杀人之计是也。

    转念之后，李渊一瞧还在殿中浑浑噩噩站着的王子风，心中有了计较。

    想起当初和王玄相交时的莫逆，起兵时他与王玄的彻夜参谋计划，这一幕一幕浮现眼前，不由得伤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当褪去皇帝的脸谱，李渊其实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他走到王子风的身前，用手揽住王子风的头靠近自己的怀里。他也是可怜的孩子啊！还有自己那个可怜的结义兄弟。

    只是在李渊看不前的地方，王子风的嘴角突然露出微微一笑，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