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

    此时山贼的人生，落在箫玄眼中，便是一场戏。

    尸痕遍野，血流成河，喊杀震天，庞大的杀气冲天而起。

    周围的魔兽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纷纷朝着大山深处逃逸而去。

    这股滔天杀意实在骇人。

    箫玄淡淡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这一局棋，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按照自己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颗颗人头落地，一个个山贼倒地，绝望而又不甘。

    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漆黑的眸子中，忽然涌上一抹茫然。

    想想这么多条人命皆是因为自己而死，他眼中的茫然愈发加重。

    自己这么做，真的对么？

    少年惆怅了。

    说到底，他涉世毕竟未深。

    他并非杀人如麻，也没有视人命如草菅。

    他性本善。

    迄今为止，死在他手中的人也不多。

    有被迫杀之，如昔日在山洞中围剿自己的火龙帮众。

    有必须杀之，像宋笑声这般人渣，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如今呢？

    自己设计让数千山贼抱恨而终，真的对么？

    他茫然了，犹豫了，不知所措了。

    若是有修炼到一定境界的高人在此，必然能够诧异地发现，箫玄陷入了对“道心”的思考之中。

    所谓道心，通俗来讲，便是修炼之人的信仰、执念、坚持。

    一个没有信仰与坚持的人，很难在漫长而又孤独的修炼之路上走的更远。

    若是拥有了自己的道心，那修炼之途便会畅通无阻。

    而若是道心被毁，对自己所作所为产生犹疑，那在修炼一途受到的舒服便会越来越多，即便天赋超群，也很难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只不过，一般修炼到聚灵期往后的强者，久经沧海之后，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继而思考。

    若是思考出了答案，那便能形成道心。

    若是没有结果，那心头便会种下一颗茫然的种子。

    像箫玄在这般年纪便开始思索道心，倒是极为罕见。

    茫然地抬起头，少年呆呆地看着这片夜空。

    月华如洗，繁星点点，与这人间地狱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少年的思绪，却如薄雾般茫然朦胧。

    “他们该死！”

    一个声音猛地在心头响起。

    箫玄微微一愣，随后，充斥着茫然的眸子陡然清明起来，多出了一份明悟。

    “我没有做错。

    我箫玄一生，惟愿杀尽天下该杀之人。”

    星空下，箫玄冷冷地看着血流成河的山贼营地，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

    没有不流血的牺牲。

    没有绝对的对，绝对的错，只有绝对的坚守本心。

    而就待话音落下不久，箫玄的脑海中，突然对修行多出了一份理解。

    那份理解如一道白光，在箫玄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蛰伏在脑海中某处。

    箫玄不知道蛰伏在脑海中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这份理解究竟指的是什么。

    但他心里有种预感，终有一天，这份理解会帮他突破一些难以逾越的桎梏.......

    而在这时，两道身影爆射而来，箫玄远远望去，心中陡然一惊。

    这二人便是大寨主董龙以及二寨主董豹！

    “他们朝着我的方向跑来作甚，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中计了？！”

    箫玄心中有些忐忑，这两人皆是引灵期实力，那自己便危险了！

    念及此，箫玄轻轻摩挲戒指，正欲将增灵丹取出，忽然。

    “不对！”

    董豹在前，董龙在后，且看董豹神色颓然，血迹斑斑，倒像是被董龙追杀一般！

    正当他心中犹疑之际，忽听董豹喊道：

    “少侠，救我！”

    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箫玄心中如同一万匹桃李马奔腾而过。

    你特么被一个引灵后期高手追杀要我怎么救你？！

    我区区筑基六层实力，即便上去也只能帮你挡一刀啊！

    再者，不说箫玄实力不济，就算箫玄有能力，他也断不会救这个董豹。

    这个董豹几次都欲将箫玄杀之而后快，杀之而后安，现在反倒指望箫玄救他？！

    怕是活在梦里。

    箫玄冷笑一声，突然高声说道：

    “二寨主莫慌，你且来我身边。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寨主断不会对你斩尽杀绝。”

    疲于奔命的董豹，在听到箫玄的话语之后，如同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略作犹豫，终是猛一咬牙，朝着箫玄的方向走来。

    这么逃下去，未必能摆脱董龙的追杀。

    与其如此，倒不如信一信箫玄！

    箫玄背后有官府撑腰，若是他肯发话，大寨主定不会为难自己！

    几息之间，董豹已逃至箫玄身前。

    此时的他，惶惶如丧家之犬，再也不敢对箫玄有丝毫不敬。

    不顾身上的伤势，董豹倒头便跪，声泪俱下道：

    “少侠救我，若是今日不死，董豹这条命就是少侠的了！”

    董豹正欲磕头，忽然感到头顶传来一抹寒意。

    心中疑惑，猛然抬起头来，却骇然地发现，月光下，一柄泛着寒意的利刃，无情地戳进自己的身体。

    董豹本就重伤，又中了一剑，终是捱不过去，绝望地倒了下去，一命呜呼！

    冷冷地看了董豹一眼，箫玄将剑从其身体拔出。

    “哼，我救你，真当我不会记仇的吗？”

    一阵秋风吹来，摇摆着少年那沾染着鲜血的衣衫，使得这一刻的箫玄看上去极为狰狞。

    片刻之后，董龙赶了过来。

    董龙看起来气色也不好，显然先前也是经历了一番死战。

    看着董豹的尸体，董龙眼中掠过一抹怅然，朝着箫玄微微抱拳：

    “少侠深明大义，董龙佩服。”

    箫玄平静地点了点头，心头却是冷笑不已。

    经过这番厮杀，灵力与精神的双重消耗，董龙也是累了。

    一屁股坐在木门前的一块石头上，董龙大口地喘着粗气，与箫玄一道看着不远处的烽火狼烟。

    血腥味弥漫至整个山头。

    无数冤魂在山上不甘地徘徊着。

    董龙看着这一切，心绪复杂。

    不知何故，他心中竟隐隐有着一丝后悔之意。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有郁结，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呆呆地愣了好久，董龙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了董豹么？”

    “大寨主的心思，箫玄猜不透。”

    箫玄故作不知，装起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