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宇平十一年,冬至后三日。
这一天本来是皇帝大婚的日子,但是当雪落下来的时候。
一切都变得完全不同。
首先是,天下十八路在吸血妖之乱中崛起的地方军,在这一天陷入了大乱,内部倾轧,最终引来皇帝亲军干涉,十日之间,烟消云散。
然后,是姑苏。
姑苏城,反贼白无眉率军奔袭姑苏,意图截下皇帝新婚妻子陈小桐,陈小桐率军与白无眉交战,最终,白无眉身死,白家军全军覆没,但同时,前往姑苏观礼的天下武门精英,全数阵亡,大陈国师,白玉京天帝越子离,亦在阵亡之列。
举国哀痛。
据说,皇帝得悉消息后,当场昏迷不醒。
当然,这些都是朝廷放出来的消息。
所谓朝廷放出来的消息,就是朝廷希望大家知道的事情。
事实上,按照民间的传闻,在冬至后第三日,姑苏城曾出现如山如海的七彩祥云,有抵天之柱从天而降,越子离就是死于那抵天之柱。
而那七彩祥云也好,抵天之柱也罢,出现的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人回来了。
那个人,古月安。
皇帝也是因此而昏倒的。
朝廷之所以会只字不提那个人,只是要封锁这个消息。
可是,已经封锁不了了,藏不住了。
因为,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临近交州一带的居民,已经亲眼看到,常期藏在交州大雾深处的古家军,出来了。
古字旗迎风飘扬,无所畏惧。
为什么,一直藏在交州深处的古家军敢从里面出来?
要么是他们已经饿疯了,可是他们并没有饿疯了,他们也没有四处劫掠,只是在有条不紊地朝着驻扎在扬州境内的大陈军压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古月安回来了。
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古家军在人数完全不可能和大陈的军队相比的情况下,却敢先行进军,还是大张旗鼓。
只有那个男人可以给他们这个信心。
于是,在第二场雪落下来之前,大陈朝廷不得不宣布与古家军结盟,并邀请古月安前往东都金陵做客。
天下沸腾了。
古月安终于回来了。
对于这个古姓的男人,大家的情感都是复杂的,虽然在内心里,多数人都是认同大陈的正统的,可是,连年的战乱,吸血妖的祸害,都让人们看出了陈嘲风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君王。
相反的,古月安,这个男人,只要他出现,必然就能做出力挽狂澜的举动,无论是涿鹿原上阵斩风王陈绍,大败吸血妖军,开启了人族的反攻之路,还是最终在观海城外的大海上击杀听潮客,最终将吸血妖军全数赶出了陆地,他的作用都无可比拟。
现在他从海上回来,那么就说明,他应该是彻底杀死了血族大君,以后,都将不会有任何的吸血妖,会来进攻人族的土地了。
这是何等功勋,简直该与上古圣人齐平。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已经可以称圣的人物,却一直命途多舛,不说他因为要救顾长安而远赴海外杀魔的事情。
单说十年前的事,虽说十年过去了,很多知道当年事情的人都死了,可是活着的人,也不少,人心都是肉做的,哪怕皇帝的权威再大,也压不住当年的真相。
当年京城外的原野一战,古月安一人独对天下豪杰,还是有人记得的。
这样的两个人,一个利欲熏心,只顾着自己,将天下搅得民不聊生,一个命途多舛,却总是心系天下,到底谁应该当皇帝?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了答案。
所以当朝廷邀请古月安去金陵做客的时候,大家都是希望古月安不要去的。
所有人都很清楚当今陛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古月安并不是没有吃过他的亏。
那么古月安本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当朝廷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古月安正在姑苏。
雪落在弈剑坪上,他在弈剑坪上喝茶。
那天他踏着七彩祥云来到了姑苏一棍杀死了越子离以后,城里的大陈军就撤光了。
他召回了陈家的下人,然后给陈小桐治伤。
陈小桐的伤势很重,她最后一剑是用性命催动的,虽然没有完全斩出去,但反噬的力量已经足够她濒临死亡。
若不是古月安的到来,以及陈小桐自身已经转化成了吸血妖的体质,她是再难活命。
之后古月安以日华之力给陈小桐疗伤,一天一夜,陈小桐的伤势才彻底稳定下来。
等到这一场雪落下来,陈小桐的伤势终于算是痊愈了。
“陈嘲风还是心不死啊。”古月安听到这个消息,给坐在他对面的陈小桐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
“他就是那种,除非真的死了,不然不管怎么样,都要拼命试一试的人,真的很可怕。”陈着,端起了茶杯,却是猛地咳嗽了起来。
古月安忍不住站起了身,却看到陈小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要不回去吧,这么大雪……”古月安看着陈小桐煞白的脸,说道。
“你真当我是弱女子啊,这点雪,我也不会着凉的。”陈小桐看着他,最后幽幽地说了一句,“现在知道心疼我了?”
“我……”古月安重新坐了下去,实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这其实算是他们之间这几天里第一次说话,之前都是在疗伤,陈小桐一直处在半梦半醒间,古月安也正好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尴尬。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必须要面对陈小桐。
“你都知道了?”陈小桐又问。
“恩。”古月安只能点头,他看着陈小桐,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
“这些年……难为你了。”最后他呐呐地说了一句。
“噗嗤——”陈小桐却是破颜笑了起来,“你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会说话,怎么和以前一样这么呆。”
“我……”古月安只能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挠自己的头。
“她怎么样?”陈小桐忽然问。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