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义城西六十里处,赵云正率兵与潮水一般不停涌来的敌军苦战。
他身边一名军官在满是尘土和凝结血渍的脸上抹了抹,用惶惑的语气开口问道:“将军,援军会来这儿吗?”
赵云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主公怎会弃我等无不顾!”他本想再呵斥军官一番,但再看看军官满是血污的受伤的左臂,终究不忍开口。
军官连忙分辨:“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只是忧心,前番派出信使能否冲破重围,将求援消息带到......”
赵云沉默了,是啊,自离开商都,遭遇敌军大队人马攻击开始,他就不停地派出信使告急。
然而时至今日,援军都没有到达,看来那些被派出的人,一个都没能杀出去。
正在这时,“咻”地一发弓箭射来,射中了提问军官身旁的一棵枯树。
军官先是暗暗庆幸一番没被射中,而后拔出箭矢,端详起来。
“将军,在下也曾与乌丸交战,乌丸人所用箭矢,并非如此模样啊。”军官表达了内心的疑惑。
赵云早在此之前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无暇细思。
正当他准备把问题想出个究竟时,一个慌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军,敌骑约两百人,已破我军阵型,自西侧直逼阵中而去。
呆在阵中的,正是蔡邕,刘虞等一行人。
赵云连忙率亲卫策马奔去。
事实上,围攻赵云等一干人的,的确不是乌丸人,而是鲜卑人。他们见九原军派兵出塞,自以为受到侵犯,于是前来围攻。
荒唐不堪,北至大漠,皆乃汉家天下,他人焉敢自专。
不多时,赵云领着一百多骑兵杀到,拦住了冲入阵中的敌兵。
“呼”地一声,领头敌酋的长槊奔向赵云,却被他灵活闪开。
与此同时,赵云伸出手来,牢牢攥住了槊杆,用尽全力一扯,生生将那敌酋带下马来。
“扑通”,敌酋的身躯将地上砸出一片尘土。赵云立刻打马冲到其近前,勒住马匹。
马儿一声嘶鸣,而后扬起前蹄,“砰”地一声闷响,几乎将敌酋的五脏六腑都要踩碎。
敌酋被踩中后,立刻大口喷出鲜血,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就一动不动了。
敌兵的组织颇为松散,首领一旦被杀,其余人等就隐隐现出了鸟兽散的趋势。
趁热打铁,赵云策马冲向几名看起来最为动摇的敌兵,不待他们反应,一杆马槊迅如雷电般刺出,毫无阻拦地贯穿了敌兵羊皮袄下的血肉。
而后他将刺着敌兵尸体的马槊高高抬起,再将尸身猛地甩出,将两名敌军砸得人仰马翻。
剩余敌兵见赵云如此勇猛,慌忙打马而逃。
溃退如同瘟疫一般开始在这一小股敌兵中蔓延。
然而,不等赵云松一口气,东南北三个方向上,又同时传来了告急消息。
没办法,谁让九原军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呢。
赵云当即决定收缩阵线。
然而,没过多久,又传来了防线被突破的消息。
按照往常,赵云定会率领精锐,猛攻上去,反复冲杀,打散敌军。然而眼下由于有蔡邕以及刘虞使团等一干人需要保护,赵云唯恐他们有失,只有小心防卫,不敢大开大合。
赵云再次下令缩小防御圈,然而,留给他作缓冲的地方,已经不大了。
兵力不断折损,防御圈几经收缩,骑兵们的马尾巴已经快要能扫到刘虞手下吏员的脸了。
“噗呲”一声,一名敌军士兵的长矛刺穿了面前九原军的胸膛。
战死军士落马后,身后的一名使团成员暴露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这名吏员就死在了鲜卑兵的长矛之下,从马上落到了地面。
看见这一幕的赵云只觉心脏猛地往下坠,他冲过去将这名敌兵刺死后,当机立断:哪怕有风险,也要放手一搏了!
赵云立刻下令所有骑兵集中,向敌兵最为虚弱的南侧发动冲击,进行突围,使团成员在后面策马狂奔,他本人于前开路,后卫由他平素信任的二十多名精壮士卒担任。
命令下达后,所有人行动起来,然而动作过程中,已有七八名吏员被敌军趁虚而入,惨遭毒手。
赵云挥舞着马槊一往无前,连续将二十多个试图阻拦的敌军兵将斩落马下,已将突围进行了大半程。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股敌军骑兵冲入队伍中,将队伍从中拦腰截断,把蔡邕等人同赵云隔开。
赵云大怒,领着十几名卫兵翻身杀回。
他刚一来到使团附近,就有七八名敌兵怪叫着冲了过来。
“噌”地一声,赵云横运槊锋,斜里扫出,将冲在最前的一名敌兵拦腰砍作两截。
剩余敌兵慑于赵云武力,一时间放慢了冲锋速度。
赵云也不同他们纠缠,趁着这功夫带人径直冲入使团,杀了十几个在使团里大肆屠杀的敌兵后,将使团顺利带出。
而后,赵云率部又是一番冲杀,终于冲出重围。
终于杀出包围圈了!然而危机尚未解除,敌军依然穷追不舍。
且九原军和使团的战马由于连日奔波和刚刚的剧烈冲刺,松下劲儿后,再也快不起来。
赵云毫不犹豫地选择亲领余部约四百骑兵断后,为使团撤退争取时间。
面前黄尘滚滚,怪叫声,马匹奔腾声不断,敌兵则黑压压地望不到边际。
赵云沉默着端起了手中马槊,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用手示意传令兵传达冲锋命令。他早已因干渴发不出任何声音。
面对这么多敌兵,哪怕最后结果必然是战死,也要痛痛快快冲杀一场!更何况,以攻为守更能打乱敌兵节奏,争取更多时间。
命令已被传达到各部,军士们纷纷一言不发地扬起了兵器。有时,沉默比高呼更富有决心,更富有力量。
悲壮一幕即将上演,四百多燕赵男儿已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
正在这时,一声苍凉的牛骨号角声传来,敌兵突然如同僵掉了一般,而后纷纷掉头后撤。
就在九原军士兵纷纷大惑不解,以为有诈时,敌兵中军里,两个敌酋模样的人正在讨价还价。
“父亲,只需要再作一次冲锋,就能……”稍年轻的敌酋说到。
“住口,慕延部乃重要奥援,如今他们受到袭击,我轲比能必须立刻回救!”年轻敌酋的父亲,也就是另一名敌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可是……”年轻的敌酋似乎还不死心。
“啪”。一记耳光响起。
“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安的什么鬼心思,慕延部乃是你弟弟母家,你巴不得慕延部吃亏,你弟弟实力地位削弱对不对!”年长的敌酋登时暴怒起来。
“孩儿怎敢,孩儿一向视弟弟为一母所出,他母家就是我母家。”年轻人慌忙表态。
年长敌酋一言不发,瞪了他一眼,挥手让他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