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感觉,并不是一时冲动。」
……
「所以,请你别再一言不发地离开,那样太残忍了啊…」
……
「不,李穆…你别走!」
……
“唔……”
病房里本就开着的窗户,再加上入夜时分骤然而起的凉意,微凉的空气若有似无地轻轻袭着裸露的肌肤,唐漹徐缓睁开双眼,身体开始抗拒着逐渐消散的药效。
勉强聚拢起还有些浑沌的意识,费劲地撑起身子,倚着床头的铁质栏杆坐起,一时间她还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自己好不容易跟李穆说上几句话,正打算向他倾诉这几天的委屈。
唐漹抬起沉重的眼皮,犹带几分疲累的视线无神地落至病床另一侧的陪床上。
这里是…医院?
被压皱的床单上,隐隐约约可见曾有人坐在上头的痕迹,只是现下本该在那里的人已不见人影,唐漹的神情微微发愣,而本该是疑惑的神情在回想起那一句句大胆告白之后,却又再度涣散,闪躲的眼神呆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一丝名为羞怯的情感随着回忆的不断清晰,如墨滴入水般地逐渐晕染开来。
自从她陷入自怨自艾之后,一开始被自我迟疑刺激到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宣泄殆尽,随即便是漫无目的地在片场傻等着、同时躲避着李穆,硬生生把自己作践成一个浑浑噩噩的矛盾结合体。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眼前,温暖如昔、爱护如昔,经过撕破脸皮、羞耻度爆表的心意表露之后,她脑中一直紧绷的弦才倏然松懈下来,疲倦迅速占据了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所遗留的最后画面,就是李穆焦急的呼喊……
但,在那之后,是谁在说话?
跑,是谁背着自己奔跑?
身子好乏,为什么会在医院啊……
“哟,弟妹醒了啊。”
伴随着推门的轻微吱呀声,玩世不恭的声音随即响起,兀自在跟药性做抗争的唐漹闻声望去,却见皮衣马靴、一路喀啦作响的刘晔推门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刘晔学长……”唐漹呆滞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缓缓划过,稍显空洞的目光也随着刘晔等人步入房间而泛起一丝华彩,“还有……丫丫?”
“学姐,我们来看你了。”佟莉娅微笑着来到病床边,伸出手越过唐漹的后颈,轻轻扶着让她躺下,为她将垂落在胸前的发丝顺好后,复拉过被子轻覆在她身上。
她跟唐漹之间不是一个年级,论辈分虽是学姐学妹,可俩人的年岁差不了多少,搁学校里还没真见过几面儿,唐漹跟组时间又短,可既然是前后脚进组,又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共同话题简直不要太多,再加上糖糖就算杀了青,也见天儿的泡在剧组,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稔了。
顺带一说,俩剧组脾性相合的姑娘们凑一块儿,成立了一个姐妹淘联盟,每周末约着逛街、吃饭、看电影,聊的都是服装、包包、化妆品什么的,这就是同一个剧组对过戏的情谊。
啧,希望别跟塑料花似的,好看是好看,太假了就不合适了。
“弟妹啊,你感觉怎么样?”
昏黄的光线下,隐约可见唐漹脸上未褪的疲乏,刘晔眼眸之中的凝重之意未有稍减,俯下身子立在病床另一侧,眉峰不自觉地凝成了川字:“听木头说,你上回发烧才养好没几天,这怎么又二进宫了呢?”
其实,也不能算是二进宫,唐漹上回生病,那可是李穆用食疗的方法养好的……吧?
“他也真成,女朋友都躺病床上了,偏偏这会儿不在,这男朋友怎么当的……”
“没事的,我已经好多了。”提起李穆,唐漹立马想到了自己病倒前的窘迫,双颊染上一抹晕红,嗫嚅地问道:“学长,李穆呢,怎么没见他?”
“他啊。”刘晔撇嘴,说道:“刚才送陈贺去机场了,估摸着晚上才能回来……”
戏拍完了,陈贺订的是今天的飞机,他在上戏那边儿就请了半个月的假,眼瞅着就要用光了,再不回去销假,别说他叔叔是国内外名导,就算是教务处主任也不顶用啊。
社长骨子里是个傲气的人,他觉得像陈贺这种情况,完全可以自己打的去机场,他给报销车费都没问题,可那死木头非得亲自给人家送回去,把人家姑娘撂在医院里,这算怎么回事儿?
“这样啊……”短暂的失神,蓦然绽放的甜美笑容仿佛拥有魔力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卸下内心的沉重,心态随之渐趋平静。
“啧…我去抽根烟。”刘晔砸吧着嘴,肃然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弟妹,你好好养着,有啥想吃想喝就开口啊。”
说完,踩着嘎吱嘎吱的马靴,拉开病房的门退了出去,依旧是风风火火、走路扇风,真心没对不起他那身行头,可身处医院这么个特殊环境,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诶,那边的小哥儿,能不能别转悠了,你那鞋太吵了」
「不好意思啊大妈,我就抽口烟,保准不动弹。」
听着病房外的小小风波,两姐妹忍俊不禁,佟莉娅化身好奇宝宝:“学长这是怎么了?总觉着他心情不太好啊。”
“不知道,应该是…酸的吧?”想起平时,从李穆嘴里蹦出来的那些新鲜词汇,唐漹不禁掩唇轻笑。
“哦……”隔着玻璃瞅见门外升起烟雾,丫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脸儿向躺在病床上的唐漹笑道,“啊对了,学姐,你想吃点啥不,我去给你买。”
“不用,谢谢你丫丫。”
面对朋友无微不至的关怀,姑娘内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同时一股莫名的酸楚溢满心头,孤身一人在京都闯荡这么些年,要不是遇上李穆进了他的剧组,现在哪来这么多贴心的闺蜜?
“你怎么了?哎呀,学姐你别哭啊……”
她先是仰面直视着上方,慌乱地揩去眼角的泪水,待整理好情绪后才侧过头,对佟莉娅的关切和慌张报以恬淡一笑道:“没什么,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罢了。”
说起来,醒过来第一个见到的,居然不是李穆啊,亏她还不管不顾地说出那么多羞人的话……
佟莉娅则是什么也没说,做噩梦呗又不丢人,谁还没有过?
而后,除了时不时嘘寒问暖式的聊天儿,贴心的丫丫就只是默默为她将委地垂了一角的被子给拉上,伸出一手覆上她搁在身侧的手后道:“别想太多,困就睡吧。”
“嗯。”唐漹同样没多说什么,只是由着关心她的人牵着自己的手,药劲儿尚未褪尽,不一会儿就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