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十一连的官兵们在食堂里安安静静的坐着,饭桌上摆着鸡鸭鱼肉,肘子烤串,还有一大堆的美味菜肴。
这将是全连官兵最后一次一起吃饭了!
老刘举着一瓶子白酒站在凳子上,大声喊道:“今天,老兵退伍!我话不多出,都在酒里。”
“以后咱们在外面碰上了,你们还能喊我一声连长,那他妈就是兄弟!”
“十一连,干!”
大吼一声,老刘对准酒瓶子就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
一瓶白酒一会儿就喝进了肚子里,或许是喝的太急了,他的脸色有些发红,是那种黑里带红的样子。
副连长扯下一个鸡腿递到他手里,他三两口吃了下去,然后又举起了酒杯。
“这一杯,敬所有人!”
“干!”
“干!”
“干!”
所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瓶啤酒,玻璃的碰撞声被嘶吼声压下,整个食堂大楼都在响着同样的声音。
“咕咚咕咚……!”
一瓶啤酒下肚,张君宝感觉脸上很热,摸了一把热乎乎的,也没有往心里去。
坐在一旁的大飞笑嘻嘻的指着他笑了起来,喝酒红脸,张君宝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地狱恶鬼似的。
白酒开道,连长和副连长两个人开始一个班一个班的敬酒,有点像是结婚时的新郎,只不过现在很多人喝着喝着眼泪就掉进了酒杯里。
炊事班也有人退役,他们还穿着白色的工作服,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给兄弟们做饭了。
张君宝撕扯着桌子上的肘子,手抓着热乎乎的肥肉就往嘴里塞,这时候没人笑话说礼貌的问题,那纯属扯淡。
盘子里烤肉大多被大飞和张君宝两个人吃了,没办法,十三班穷,吃不上这些好吃的。
食堂里的张君宝看上去有些另类,其他人没怎么动手吃那些饭菜,只有他一个人大口大口的吃着,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一班的老兵们跟老刘喝了几杯酒,就匆匆离开了,接着是二班、三班……。
老兵们像是早有默契一般,匆匆的喝上几口酒,然后擦一把眼泪,三五成群的离开。
当老刘和副连长两个人走到张君宝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张君宝正在跟桌子上的那只鸡较劲。
“君宝,起来!”
“哈哈哈,君宝,就知道你能吃。”
老刘看到张君宝的样子就笑了起来,张君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端着酒杯就站了起来。
“耿直、卫兵,你们两个……,哎,算了不说了。”
“咱们走一个!”
“干!”
一群人举起酒杯,“砰砰”的撞上两下,然后一仰脖喝进了肚子里。
走了一圈,离开的时候老刘和副连长两个人的眼神里充满了落寞,食堂里已经离开了一大半的人。
“君宝,走吧。”
大飞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出了食堂,张君宝诧异的看着里面仍然在吃饭的人们,有些埋怨,为什么他不能在里面吃饱。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大飞“啪啪”的打了两下他的脑袋,说道:“你个傻小子是不是没吃饱啊?”
“知道还问,”张君宝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
“今晚重点不在食堂,等回去了你想吃啥就自己整点,连队还有个一个小厨房,那是给哨兵用的。”
“今晚不醉不归,就等着吧。”
张君宝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也只能跟着大飞离开。
回到连队宿舍楼下的时候,一脸炊事班采购用的单排小货车停在那里,司务长和炊事班长两个人正在卸货。
“老耿,你也回来了!”
炊事班长和老耿是同一年的兵,不过炊事班长选择了留队,现在看到老耿他们回来,主动笑着打起了招呼。
“要不要帮忙啊?看你和老彭两个人挺累的。”
“嗨,用不着,就是老彭那货最近吃的有点多,肚子大了。”
“哈哈哈……。”
一群人站在宿舍门口笑了起来,不一会彭司务长走了下来,挺着将军肚,满头大汗,头发都已经湿透了。
“你们笑啥呢?”
“没笑啥,你们先忙,我们上去了。”
老耿憋着笑挥挥手,张君宝立刻跟在后面上了楼,走到二楼还能够听到司务长的声音。
这货估计是起疑心了,可是炊事班长似乎并不想告诉他真相。
三楼的走廊里,摆满了成箱的啤酒和白酒,全都是酒。
看到这一幕,张君宝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不醉不归了!
老兵们离开之前,让他们喝醉,也许能够把心里那些压抑的情感宣泄出来吧。
不到七点钟,老刘和副连长就跑了回来,连队的退伍老兵们分散在四个宿舍,两名老大就搬着酒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转悠。
喝酒的起哄声,酒瓶的倒地声,还有人们的哭声,整个三楼看上去就像是世界末日了一般。
张君宝翻出一桶泡面,又找出一袋泡面,二者合而为一,加上火腿肠和鸡蛋,再来一包鸡爪子就是陆军战士大套餐。
热乎的泡面捧在手里,他像是草原上一样坐在角落,脚边放着一瓶可乐,喝酒有些头晕。
老兵们拿着鸡爪子和花生米在“咕咚咕咚”的喝酒,那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发泄方式了。
老刘和副连长一走进来,就被包围了。
张君宝站在角落里看的清楚,老刘整个脸都是红的,黝黑色的皮肤完全变成了红色,但是他走路一点也不晃。
“老大,咱们走一个!”
“那必须走一个!”
“砰砰”的声音响起,易拉罐装的啤酒冒着白色的气泡就被灌进了肚子里。
老兵们很狡猾,一个个的轮番敬酒,副连长也没有逃过悲剧的命运,酒喝到一半,“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人们只是哈哈大笑,张君宝放下泡面,跑过去把副连长扶到了厕所。
他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是一点,也许是两点……。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感觉沉甸甸的压着不止一个人。
臭脚丫子味、白酒混合啤酒的味道、泡面味……。
头很疼……。
张君宝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然后走出了宿舍。
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他知道这是欢送老兵蹬车的号角。
二楼传来脚步声,留队的官兵们也在准备送老兵了。
张君宝走到窗户前面,看着外面等候的大巴车发起了呆,这一走,真的就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