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首词竟然是杨辉所作。”有人窃窃私语,与身边之人说起这事儿,目光不时看向杨辉。
贾思听得这话,面带沉思,心中暗道:自从那日之后,这杨辉怎地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时不时就听人提起,难道真是开了窍不成。
各人心思自有不同,但对于这首词的好坏,大家是分得清楚的。先前的四首也算好词,但与这一首比较起来,那就差得太远了。而关于词的作者杨辉,有认识的,亦有不认识的,此时知道之后,更多的,除了艳羡之外,还是抱着一丝警惕之心。
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更何况罗从彦和周邦彦二人专门将其拿到最后让大家一起评审,其目的不言而喻。
大家猜测着其中的含义,对于杨辉,也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听说还是沈括的弟子,那日后自然前途无量,说不得时常也得多走动走动,州试就要到了,能够得两位大儒的青睐,考场之上,总不至于落榜,万一日后发达了,也算是一个门路。
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在暗地里打着巴结杨辉的主意,不屑一顾的,此时也不会表现出来,总体看来,其乐融融。
始料未及的杨辉还有些不太习惯众人的注视,不由得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朝着众人拱了拱手,打了招呼,也正襟危坐起来。
陈与义在一旁道:”说起来有些好笑,咱们这些人,整天聚会饮酒作乐,为的不就是个关系,哪像你,作一首好词,经过两位大人这么一宣扬,全钱塘的人都知道你杨辉的大名了。想想,都有些不公平啊。“
杨辉笑了笑:“这样的事情,可不见得是好事,你要喜欢,你拿这第一我又没什么意见。”
“真这么大方?”
“这关大方什么事儿。”
陈与义长叹一声:”算了,为兄可作不出这样的好词来。不过现在你得了第一,再加上前两日的事情,这诗会的风头,可全都让你给占了。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可得防着这些人啊。别看他们表面上恭敬有加,指不定背地里不服气,怎么编排于你。“
杨辉不以为意,但心里还是有些认同的,嘴上却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是。“
“哈哈,这想法贴切。”
诗会进行到这里,也已经进入了尾声。杨辉拔了头筹,也没见多高兴的样子,对于大家过来轮番的道谢恭维,也只是笑笑,谦虚一番。面子上的功夫总得做,不管这些人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人活于世,必要的交际肯定是需要的。
“想不到这才半年未见,杨辉你变化如此之大。”贾思端着酒杯,走上前来,与杨辉说道。
“贾学兄说笑了。”
“之前的事情,还望别放在心上。“贾思斟酌着用词,憋出一句话来。
杨辉看了看他,笑道:“学兄说的哪里话,小时候的打打闹闹,难不成还往心里去不成,咱们也许久未见了,今日不提这些,喝酒便是。”
“正是,正是。”陈与义在一旁说道,他也看出来这贾思心有所想,不过毕竟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这才居中接口调和起来。
见他二人如此,贾思点了点头,一饮而尽。
”其他几位学兄怎么未曾遇到?“想起严文张安几人,杨辉不由出言问道。
贾思愣了一下,没想到杨辉会主动问起以前欺负过他的几个同窗。
杨辉见他神情,猜想几人是因为自己名声愈加响亮,怕是见面太过尴尬,这才避开,于是也不再继续追问,打了个哈哈算是过去了。
这样的应酬,对于杨辉来说,简直就是驾轻就熟。不时的在场中走走,不论是见过面的,还是未曾见过的,打打招呼,给个微笑。彼此介绍一番,谈谈诗词,讲讲国政,或是说一些乡野趣事,插科打诨。本来这些人对他就多少有结识之心,再加上他这么一弄,不多时,整个场中要找一个不认识他杨辉的,还真是困难。
周邦彦见他在场中四处转悠,仿佛如鱼得水一般,不由心中甚慰。一方面,是替沈括这个好友老来能收到这样一个弟子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对于杨辉的人情世故,才情见识,也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了这一番举动,罗从彦对杨辉的观感,却是有了很大的改观。
其实从周邦彦告诉他杨辉作了临江仙之后,他就觉得此子不凡,但他毕竟是正统儒家,对于不尊礼法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介怀。此时再见到杨辉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气度,也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杨辉对于这事,倒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过是观念和所受的教育不太一样而已,好人与坏人,有时候并不一定能够很清晰的分开。罗从彦能够成为一方大儒,肯定有他的可取之处。抱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态度,他也跟罗从彦敬了一杯酒,算是赔罪道歉。如今沈轻纱已经没事了,日后说不得也需要借助这些人,现在闹得太僵,并没有什么好处。
他的目的,不是求财,也不是求名,求的只是一个心安。理念上的不同,可以慢慢辩论,没必要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求同存异,才是生活的精要所在,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该放下的就得放下。
不得不说,他的这种态度,在罗从彦看来,已然是有大家风度了。
好不容易应酬完毕,杨辉跟周邦彦和已经认识的人道了别,这才离去。
前厅的评比结果一出来,后面阁楼之中的小姐佳人们,也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沈轻纱听得杨辉得了第一,心中高兴不已,再这么一看崔念月,就觉得有些不太顺眼了。
她本就性子活泼,也没什么小心思,也就更别提城府了。
“张家妹妹,还不赶紧找机会去见见你那曹公子?”崔念月捂着小嘴,看着张竹君,嘴里笑着。
“姐姐就会取笑妹妹,曹公子这次只是得了第三,估计不会太高兴,恐怕不会待见我。”张竹君皱了皱眉,脸上带着愁绪。
“第三已经不错了,除了杨公子那首临江仙,其他几首水平也就差不多,这有什么不待见你的。”崔念月安慰说道。
“姐姐的意中人得了第一,当然这么说了。我说姐姐,既然心里这么对杨公子有意,何不趁此机会,去与他见一面,只在这里笑话妹妹,也不怕错过了机会。”
”妹妹说得轻巧,杨公子与沈家小姐,如今都有了肌肤之亲,两人又时常在一起,我怕是没那等福分了。“崔念月说到此处,之前还带着喜悦的脸色一下暗淡下来,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怎地,刚才还心中有气的沈轻纱听到崔念月这一番话,心里没来由的一甜。乃至于二人说起杨辉对她做的那等羞人之事,也觉得理所当然一般。
”哼,就凭你这样的歪瓜裂枣,师弟怎么会看得上。“
她心中哼了一声,目光看向崔念月的前胸,而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脑子里情不自禁的冒出杨辉与她说过的一个词语。
对,就是歪瓜裂枣。
笑颜如花的沈轻纱两手捏着裙角,起身快步朝着前厅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