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歌表情陡然一僵,这句话落入耳中,不下于晴天霹雳。
徐亦婵捂嘴一笑,差点笑出声来,便美目盈盈似是一翦秋水,煞有兴致的看着他,看他如何应付。
叶千歌眼珠子转了转,打了个哈哈,忙道:“先生,小王浅尝须臾,并无多少心得,待熟读后,再向先生请教也不迟。”
他就无语了,怎么来个人就要考我?
考也算了,为何偏偏是古文?
东方先生沉声道:“中庸属四书,你身为堂堂帝夫,连四书五经都不熟读,这成何体统?”
“这——”
叶千歌摸了摸鼻子,这下就尴尬了。
撇撇嘴,心道,本王连蒙学书籍都不曾熟读,这该是大逆不道了吧。
“帝夫便要有帝夫的模样,虽不可参与朝政,但亦不可松懈怠慢,更应勤学苦读,修身养性,德才兼备,方可母仪天下!”
叶千歌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差点被口水呛住。
我是不是幻听了?
母仪天下?
开玩笑,本王是个纯爷们!
边上的徐亦婵又开始没心没肺的笑了,捂着嘴,花枝乱颤,为了不失君主威仪,所以没有发出声音来。
叶千歌翻了个白眼,他感觉自己若不开口,这个母仪天下就要坐实了。
“咳咳!”他咳嗽一声,打断了东方先生的长篇大论,一本正经地道:“先生,本王是个男子,无法为天下女子做出表率。”
东方先生眸光一沉,道:“天子为天下男子之表率,你身为帝夫,实为后宫之主,自然是为天下女子之楷模。”
叶千歌想了想,好似是这个道理。
按以往,确实如此。
天子君临天下,威震四方,帝后母仪天下,主后宫之事,二者各司其职,为天下万民之表范。
可是,他为帝夫,并非帝后,古制于他而言,完全没有依循的必要。
但是,这有关人格尊严,他为铮铮汉子,为一群女子作表率,难不成去学女红,每日不可抛头露面,呆在深宅大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不过。
他略有些嗤之以鼻,目光渐渐冷漠了起来。
“后宫之主?”叶千歌嘴角一弯,带着几许寒意,道:“难不成陛下还要再纳夫婿不成?”
叶千歌淡淡的扫了徐亦婵一眼,目光之中从未有过的平淡,却夹杂一股慑人的力量。
徐亦婵心中不由一颤,竟有些许悸动。
东方先生迟疑一会儿,皱着眉头,道:“壮大皇族血脉,此乃天子之责,再纳夫婿也无不可?”
“陛下以为如何?”叶千歌敛去冷意,反而满面春风的看向徐亦婵,和煦的问道。
徐亦婵眼中划过一道慌乱。
她虽为天子,但本质是个女子,自小读女德,相夫教子,忠贞不二,怎能一女嫁二夫,此事何等荒谬!
“祖制便是如此,为保江山永固,子嗣后代繁盛之下,方可永续!”东方先生低喝道。
叶千歌恍若未闻,依旧紧紧盯着徐亦婵。
“朕不会再纳夫婿。”徐亦婵目光幽幽的与叶千歌对视,脆声道。
叶千歌舒了口气,表面上看似无所谓,但心中却是无比的紧张。
他在等徐亦婵的回答,这个答案,直接关系到他的去留。
“陛下,你这——”东方先生面色一沉,似要劝说。
“勿用多说,朕虽贵为天子,但也是个女子。”徐亦婵一肃,语气庄重道。
“倘若陛下与帝夫无子嗣,又该当如何?”东方先生大有纠缠到底的趋势。
叶千歌心底很不爽,对东方太傅的好感已经消磨殆尽了。
二人成婚堪堪月余功夫,就这般假设,凡听在耳中,任谁都会心生恼怒之意。
他没有立即反驳,倒是煞有兴趣的等待徐亦婵的回应。
徐亦婵笑了笑,“除朕之外,还有傲月公主与玄月公主,朕若无后,便从两位公主子孙中挑一个出来。”
叶千歌先是一愣,旋即心底一暖,禁不住很是感动。
“这万万不可!”
东方先生猛地拍桌而起,话中带有一丝愠怒。
“有何不可?”
“这帝王之位,承继之事,从古至今,便有制可循,若是这般胡来,名不正言不顺,势必天下大乱。”
“太傅言重了,暂且不论假设是否成真。”徐亦婵不以为意,但眼中不禁划过一道不耐烦,朗声道,“先皇能让朕登九五大位,朕又有何不可?”
“即便那人并非朕的子孙!”
叶千歌呼吸一滞,被徐亦婵的话给震慑住了。
三年前,先皇为了让徐亦婵入主东宫,可谓将整个朝堂掀了个底朝天,单论大臣便不知杀了多少。
从满朝文武百官联名反对,到以死相逼,再到最后的噤若寒蝉,先皇徐谦几乎无所不用其极,硬是用鲜血与杀戮,将徐亦婵送入东宫。
东方先生表情一怔,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想到当年情景,即便是他,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公主入东宫,自古未有之。
他为儒学宗师,本是墨守成规之人,男尊女卑,早已根深蒂固。
当初还专门质问先皇,并劝阻徐谦莫要破坏祖制。
若非他为帝师,先皇徐谦必杀之。
“陛下——”东方先生面色胀红,须发抖动,显然气的不轻。
叶千歌连忙道:“先生莫怒,此是假设而已,何必如此当真。”
“哼!”
东方先生并不领情,侧身过去,不让叶千歌扶自己,低声喝道,“若是发生了,你作为帝夫,应当劝陛下再纳夫婿,不应怀嫉妒之心。”
“江山社稷为大,个人私情是小,莫要本末倒置,耽误了大事。”
叶千歌皱着眉头,面上的恭谨全都消失了。
“小王并不认同先生之言。”叶千歌冷冷道,东方太傅早已被儒家思想洗脑。
儒家,有其精华,亦有其糟粕,于泱泱华夏,传承数千年,源远流长,便知其博大精深。
但,究其根本,无非是帝王统治万民的工具罢了。
它提出三纲五常,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将人划分三六九等,极力倡导忠君思想,为臣不忠,当死,言而不当,亦当死。以仁义礼智信为人与人相处的道德规范,甚至高于法条之上。
“我且问先生,何以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