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一过,叶千歌与徐亦婵用完早膳,两人便往飞霜殿而去。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天光惨淡,与皑皑积雪相得映彰。
冷意延续,冻风肆虐。
几个拐弯,飞霜殿便映入眼帘。
依照叶千歌的图纸,飞霜殿变化不大,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供热系统。
而这个系统,还大部分用墙体遮盖,故而,表面看不出多少改动。
“小人魏光,拜见陛下、王爷。”
魏光大早,便候在飞霜殿门处,见徐亦婵与叶千歌走来,当下跪地拜道。
徐亦婵扫了魏光一眼,没有说话,径自往殿内走去。
她对于叶千歌擅自拆除飞霜殿,一直耿耿于怀,而对于这些助纣为虐者,她照样不会有多少好感。
“起来吧。”
叶千歌摸了摸鼻子,便紧随徐亦婵往殿中而去。
一进去,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
这是纯粹的温暖,没有燃烧炭火时的特有味道,不刺鼻,也没有烟尘。
“怎么样?”
叶千歌略有些忐忑不安,但见改建效果甚好,不由嘴角一弯,颇为得意的看向徐亦婵。
“怎不见炭火?”
徐亦婵眨巴眨巴眼睛,目光逡巡一圈,巡视殿内各处,都没有发现炭盆,忍不住好奇问道。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叶千歌眉头一挑,望向内殿的寝宫,见墙体恢复原状,完全看不出有拆除的痕迹,禁不住为众工匠的手艺点了个赞。
“这边。”
叶千歌迈开步子跨入内殿。
正殿比侧殿大了数倍,若要供暖,改建的工程量大了许多。
故而,叶千歌便设计了几个供暖点,其中一个便安置在内殿之中。
较以往,内殿多了一张怪模怪样的床,全是石砖结构,但被修整的很平滑,上面还镌刻了许多古色古香图案。
简直精致的不像话。
叶千歌嘴角抽搐几下,魏光口中的七日,至少有一天,花费在雕刻这张炕上面。
叶千歌用手触摸一下,便觉一阵热量从指尖传来。
叶千歌从轮椅中支起身子,挪动身子坐在了炕上。
炕上面摆放着一张小茶几,叶千歌倒了两杯茶,道:“陛下,可否赏脸与我共饮?”
“谁要同你共饮?”徐亦婵眸子一瞪,俏脸划过一道红晕,哼道:“你若再口无遮拦,朕必不轻饶你!”
“口误,绝对是口误。”叶千歌大汗,尴尬一笑,话锋一转,“陛下何不上来试试。”
“你先下去。”徐亦婵嘟囔道。
“为什么?”叶千歌睁大了眼睛,被徐亦婵莫名其妙的话怔住了。
徐亦婵偏过头去,哼了一声,倨傲的样子像一只高贵的天鹅。
女皇大人又傲娇了。
叶千歌噘着嘴,慢吞吞的从炕上挪下来,便见徐亦婵按捺不住好奇,已然坐了上去。
“这叫什么?”
“炕。”
“好难听的名字。”徐亦婵嫌弃的道,感受炕上传来的热度,便知热量从中散发出来的。“还不如叫暖床。”
“那就叫暖床吧。”叶千歌张了张嘴,不由哭笑不得。
徐亦婵点头,朝叶千歌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好似在说‘你表现不错,朕看好你’的样子。
叶千歌哭笑不得,不禁道:“陛下可否满意?”
徐亦婵敛去面上的柔意,冰冷道:“勉强尚可。”
“此次朕便既往不咎,如若还有下次,朕就——哼!”
哼是什么意思?
叶千歌眨巴着眼睛,满头雾水,虽不理解这个字的意思,但顺着女皇大人的性子,绝非什么好事。
“下次本王就拆悠然殿。”叶千歌小声嘟囔一声,抬头便见徐亦婵冷眸盯着自己。
“悠然殿也不行。”
叶千歌立马闭嘴,眼神中止不住有些幽怨。
好男不跟女斗。
“绿芷,去太医署!”
“喏。”
应了一声,绿芷便推着叶千歌要走。
“你去太医署作甚?”徐亦婵忽闪着眼睛,颇为好奇道。
“拆线。”
叶千歌抬了抬腿,如今差不多已过去半个月,是时候将缝合伤口的线拆除了。
徐亦婵扫了一眼,道:“腿伤已经痊愈了?”
叶千歌摇头,“哪有那么快,拆除后,还要疗养一段时日,但应该不需用到这轮椅了。”
他本是想用拐杖,但天寒地冻,地面湿滑,结着冰霜,他好几次摔倒,吓得绿芷面色惨白,惊慌失措的跑去禀告徐亦婵。徐亦婵闻风而来,厉声禁止叶千歌使用拐杖了,若不听劝告,就要关叶千歌禁闭,腿伤不好,不可出门。
所幸的是,几次摔倒,他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撕裂伤口。
可惜的是,之前让曹洪光一同制作的拐杖,从那以后,便彻底不见了。
想来定是女皇大人怕他作死,让人给烧了,或扔了。
叶千歌没办法,只得服从。
“宣太医吧,何用亲自去太医署。”徐亦婵皱了皱眉头道。
绿芷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她是万万不想愿去太医署的。
只觉那群太医拿人动刀子做试验,太过惊悚可怕了些。
而徐亦婵便是怕太医又纠缠叶千歌,上次叶千歌累晕,便是前车之鉴。
叶千歌侧头一想,忆起当日情景,心中腹诽,太医署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便点头,道:“那就宣太医吧。”
而后,绿芷便推着叶千歌回到侧殿。
方出正殿,候在殿外的魏光便被徐亦婵宣召了进去。
叶千歌身子一顿,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声音。
大意是指让魏光去永乐宫和镇北王府建造暖床。
叶千歌嘴角一勾,心中道,分明很满意,却嘴硬不肯说出来。
回到侧殿,不久,便见几名太医兴冲冲的赶来了。
“拜见王爷。”
“起来吧。”
叶千歌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皱眉道:“只是拆线而已,一人即可,其余的人都退下吧。”
“王爷,拆线一事,便让小臣来吧。”一个太医眼珠子转溜,便率先走了出来道。
“刘老头,说好此事让我来的,你怎么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身后的太医不爽了,当即喝道。
“我有说过吗?老夫虽六十高龄,但尚未头晕眼花,健忘失神,你莫要胡搅蛮缠,诓骗于我!”刘太医反击道。
“你个老不要脸的,老夫羞与你为伍,哼。”
“哎哎,你怎么跑我前面了,说我不要脸,你的脸呢?”
“......”
叶千歌一脸懵,我去,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过拆个线而已,用不着这般争先恐后吧。
他头皮发麻,似是感觉,这二人要拿自己做试验一般,便指着静静立在一旁,不知所措之人,道:“你来吧。”
“王爷,小人初入太医署,这——”
“可有练习缝合之术?”
“犹豫什么,王爷让你去你就去。”刘太医眼睛一瞪,沉声低喝,微微弓腰对叶千歌道:“此子名张治,家族世代从医,虽年纪轻轻,但医术炉火纯青,伤口缝合之术,也不在我等之下,王爷大可放心。”
张治深深一拜,便步了出来,开始着手处理起来。
揭开包扎,叶千歌投目看去,伤口处早已结疤,许是涂抹的伤药发挥了作用,疤痕很浅,只是缝线看起来很是狰狞。
“王爷,等会有些痛,你且忍耐一下。”张治细细看了看,腿伤恢复的不错,确实该拆线了。
叶千歌深吸口气,点点头,将目光移向别处,便见殿外走进来一道身影。
是徐亦婵。
“嘶——”
他方要示意,一阵痛感突然袭来,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冷噤,腿条件反射的痉挛了一下。
此处伤口太长,拆除缝线会麻烦一些,但好在张治技术不错,但许是因为紧张,却花去了不少时间,
叶千歌疼的直咬牙,额头汗水大冒,但始终坚持着。
“哼!”
“拜见陛下!”
徐亦婵见叶千歌极力忍受痛苦的样子,眼中划过一道忧色,冷冷的盯着几个太医,兴师问罪道:“为何让一个如此年轻之人出手!”
几位太医面色一滞,嚅嗫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是我指定此人的,不用怪他们。”叶千歌强笑道,却见张治手下一抖,一股剧痛从伤口处漫上头皮,脸色跟着白了几分。
徐亦婵恍若未闻,道:“王爷胡来,你们也跟着胡闹,若是出了差池,你们可担待得起?”
“陛下恕罪!”
徐亦婵眼中尽是愠怒,道:“还不快去帮衬着。”
“喏。”
几个太医连忙起身,一番忙碌后,终于将缝线悉数拆下。
“伤口如何了?”
“回陛下,伤口愈合的非常好,也无裂开的迹象,再包扎两三日即可痊愈。”
徐亦婵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待到太医包扎后,便被徐亦婵挥退了。
徐亦婵迈步过来,看见叶千歌满头大汗的虚弱模样,用香巾细细擦拭去汗水,道:“这么大人的了,痛了不会叫么?”
“陛下在此,我怕失了风度。”叶千歌一愣,感受对方的关心,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暖意。
“幼稚。”徐亦婵的声音带着一股娇嗔,俏脸桃红晕开,似有些许羞意,似有些许喜悦。
叶千歌定定的望着她,感觉从未离她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