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不来,恐怕齐王你难以安心吧。”
陈越闻言脸上顿时露出苦笑,吴孟明说话太过直接,让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齐王,我观你大军不过两万余,而浙江叛军却有十多万,齐王不愧是我大明第一战将,便是以一敌十也胸有成竹,有着必胜把握。”
吴孟明言语如刀一般向着陈越飞来,直让陈越苦笑不已。
“吴叔,大家都是自家人,叛军这件事您心里也清楚,就没必要再挖苦小侄了吧。”陈越苦笑着道。
钱枫林来使已经把和吴孟明谈判的结果告诉了陈越,所以陈越知道吴孟明挖苦自己是因为心中不忿,不忿自己对崇祯生出的异心。若是不能让吴孟明的气顺下来,恐怕大家以后心中有芥蒂,关系再也难以恢复到从前。
“挖苦?本侯哪里敢啊!您可是我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活着的异姓王,而且很有可能是开创一朝的开国之君。”吴孟明冷笑道。
陈越道:“吴叔,莫非您真的把我当做乱臣贼子不成?”
吴孟明冷笑道:“我可不敢,不过我只知道令尊为了陛下于九江捐躯,被陛下亲封为忠国公。听闻忠国公生前曾嘱托你要忠于陛下忠于大明。可是你怎么做的?你拥兵自重不说,并暗中唆使钱枫林控制叛军作乱,攻城略地荼毒地方,威逼朝廷试图谋逆,你敢说这些事情不是你指使的?”
陈越低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吴孟明道:“吴叔您的指责小侄不敢辩解,确实,钱枫林是我的手下,他的行为也算是我的指使吧。”
“什么算是?难道钱枫林不是奉你的命行事?”
陈越道:“我在北方统兵和满跶作战,曾把南方我的势力交给钱枫林总理,所以您说钱枫林奉我命也不算错。总之这件事我会负全责。可是吴叔,这件事我并不认为钱枫林做的有错!
吴叔您先别急,先听我说。吴叔,这些年来,您一直跟在陛下身边,我知道您对陛下感情深厚,对陛下忠心不渝。可是这些年来,您也看到了,大明江山到了何等境地?有多少次到了亡国边缘?
哪怕我救陛下来到南方,大明的境况是否好过?满跶南侵,二十万大军荥阳兵败,西贼顺贼出川东进,一次又一次的,大明都到了亡国的边缘。
我不是在为我自己表功,我是想说,大明到了这种境地,是因为内部出现了极大的问题,就像一个病人已经病入膏肓。哪怕我取得一场场胜利,可若是不从根本上救治的话,也无异于剜肉补疮,只能救得一时。
吴叔,您跟随陛下最久,知道陛下的一切。你说说,大明到了现在,有多少责任出自陛下身上?陛下他可有能力扭转一切,有能力进行变革吗?”
吴孟明能听出陈越的话出自真心,想想过往十多年来崇祯的作为,和在崇祯治理下大明江河日下的局势,也不得不叹息。
可是,“为人臣子者当侍君以忠,陛下便有千番不是,也不是你忤逆的借口!齐王,既然你有能力平定外虏内叛,为何不能再辅助陛下进行变革,去掉大明的顽疾?而非要以叛军这样的极端手段逼迫陛下?”
陈越叹道:“以陛下的性格,想劝动他谈何容易。陛下下旨把长城以北封赏给我作为藩国,便没有再让我返回朝廷的心思,你又让我如何去劝说他?在陛下心中,我已经成了尾大不掉的军阀,陛下想办法制衡铲除都来不及,又岂能听我说?
所以,这都是我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吴孟明仔细想想最近朝廷发生的事,不由得再次叹息起来。陈越说的没错,崇祯病恢复后先是强行从坤兴公主手中夺回权力,然后把长城以外封藩给齐王陈越,并下圣旨封陈越手下大将公侯爵位,并试图把陈越手下大将从陈越身边调走,分明是削除陈越羽翼的举动。
“我若是听从陛下的一切吩咐,君臣自然能够相得。可是陛下他必定把皇位传给宗室藩王,而我的羽翼都被铲除,我本人也被赶到长城以外,那么,大明必然还会回到以前的老样。如此,我以前的种种作为,我打的那么多的仗,又有什么意义?
为人臣子者,自当忠君。可是君王之上还有江山社稷,还有亿兆黎民。相对于江山社稷、亿兆黎民来说,愚忠于陛下一人并不可取。
吴叔,我陈越的一切作为并非为了一己之私,为的是大明江山社稷,为的是天下黎民,为的是能让我华夏屹立于世界之巅!
吴叔,您可愿意信我?”
陈越双眼直视着吴孟明,语气中满是诚恳,听得吴孟明也不得不动容。回想起这些年陈越为大明做的种种事情,再想想崇祯刚一苏醒便起的猜忌之心,吴孟明也不由得汗颜。陈越的举动固然有忤逆之举,崇祯的作为也不能说光明正大。君臣之间斗法,好似谁也不无辜。
想到这里,吴孟明叹道:“现在我也分不清事情对错。陈越,我只是想问问你,若是你到了南京,掌握了军政大权,你会如何对待陛下,你是不是会篡夺大明的社稷?”
按说,这种话根本不适宜直接问出,可吴孟明就想直接问陈越,他不想勾心斗角,也不想再耍弄阴谋。
陈越闻言大怒:“吴叔,你把我当做什么人?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是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不成?”
吴孟明却不为所动,继续逼道:“陈越,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陈越道:“不会!我可以对天举誓:只要陛下他活着,他便是我大明唯一的帝王,我陈越这一生,绝不会当皇帝,绝不会谋夺大明的社稷!”
吴孟明叹了口气:“如此,我就明白了。”是明白了,吴孟明心里清楚,陈越没有必要谋朝篡位。只要他到达南京,便能掌控朝廷大权,当不当皇帝又有什么区别?而且,大明的皇位最终还是传给陈越的儿子,他又有什么篡位的必要?
清楚归清楚,听陈越亲口许诺,吴孟明才彻底放下心来。
见终于使得吴孟明气顺,陈越也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吴孟明的地位太过重要。
吴孟明现在可以说是崇祯最信任之人,又是江北总督封疆大吏。且不说其手下五六万军队,便是江北总督的位置,有了他的归顺,对以后的大业帮助实在很大。江北总督,控制着凤阳扬州淮安三府,有了吴孟明的归顺陈就能和山东连成一片,从此整个江北都是自己的。对推行下一步的计划实在重要。
吴孟明亲自前来,陈越再不迟疑,立刻带领大军向扬州进发。
靠着淮盐和漕运,扬州之富富甲天下,满跶入关之后,漕运断绝,扬州有些没落。而现在北方收复,需要从南方运送大量粮食物质,扬州作为运河重镇,城外运河里的帆船再一次多了起来,有恢复昔日鼎盛时的情形。
陈越曾作为江北总督,在扬州呆了整整一年时间。一年内,他整肃了盐商,改革了盐政,使得每年盐税倍增,现在朝廷还在受益。同样在扬州,陈越以五万新军力敌多铎十万大军,并使出了水攻之策,挖开洪泽湖的大堤,淹没了多铎十万大军,扭转了大明不利的局势,成为拯救扬州拯救大明的英雄。
所以,虽然离开扬州数年,陈越在扬州百姓心中威望依然十分之高,闻听他带军到来,扬州百姓纷纷出城相迎,一时间出城迎接的百姓竟然有数万之多,城门外运河畔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头。
见到这种情况,便是吴孟明也是心惊不已。陈越在扬州只是呆了一年,威望却比自己这个当了三年的江北总督还要高。若是真的选择举兵和陈越相抗,这扬州的军民帮谁还为未可知?
有吴孟明在,大军的粮食补给自然不用发愁。吴孟明征调了大量的船只民夫,用船队运送大军前往瓜州。
“在镇江还有我的一万江北军,齐王你需不需要我跟着前往镇江?”临离开扬州之前,吴孟明问道。
“大军出征需要粮食,江东残破,恐怕无力支应。吴叔您还是坐镇扬州为大军搞好后勤为好,战场厮杀的事情便交给小侄吧。”陈越笑道。吴孟明官职是江北总督,并不比陈越小,若是跟着军中,到时不好处理两人的关系,军中两个主将,到时军队到底听谁的?
吴孟明点点头:“我这就写一封手令,镇江一万军队悉数归于你的手下。”
陈越笑着谢过。叛军都是自己人,根本不用打什么仗,有没有吴孟明这两万人关系意义不大。
大军离开扬州沿着运河水陆并进,一日间便到了瓜州。而瓜州的对面便是镇江,正是由吴孟明一万大军镇守。
这段时间来,叛军大举进击,江东四府的明军被打的节节败退,接连丢城失地。南京朝廷整天争论不休,却筹集不出饷银,以至于京营兵迟迟无法出兵平叛。
钱谦益等人还指望着扬州的吴孟明能够出兵江南,帮着他们对付叛军,谁料到即便崇祯下了圣旨,吴孟明也只是派出了一万军队占据了镇江而已,而到了镇江以后,江北军再不肯离开镇江一步,吴孟明更没有增兵的打算。
钱谦益等东林党人也曾派人前往扬州劝说,许出种种好处,吴孟明却一直在敷衍着。而东林党人也拿吴孟明完全没有办法。弹劾吴孟明,人家已经按照圣旨出兵江南。弹劾人家作战不利,吴孟明说了,叛军势大需要小心从事。
所以,直到陈越带兵南返,江北军一直守在镇江不出。
到达瓜州之后,了解了对岸的形势,陈越便下令大军渡过长江。数百艘江船来往于瓜州镇江之间,半天的功夫便把两万大军运到了江南。
陈越于城中立下了帅帐,便开始聚将,轻易便收拢了一万江北军兵权。
不过陈越也没有仓促进兵,而是在等待着。现在的局势根本不是打仗不打仗的事情,而纯粹是政治上的博弈。而陈越掌握着绝对的优势,他心里一点也不慌。
到达镇江的第二日,叛军实际上的首领钱枫林便亲自前来拜见陈越。
陈越对钱枫林好一顿夸赞,夸赞他能掌握住时机,果断以艾能奇的名义阻止叛军,趁机消灭了郑家的势力,为齐王一系水军独霸海洋立下了大功。
“大明历经动乱,需要休养生息,大半省份都会减免税赋。以后朝廷的收入更多的要靠盐政还有商税,而海贸收入将会是大头。枫林你能当机立断灭了郑家,立下了大功!”虽然还没有当上女皇的男人,陈越却已经进入了秉政的状态,钱枫林能够灭了郑家,这是陈越最满意的地方。消除了郑家,意味着以后海贸之利都归朝廷所有。
“属下行事操切,没有经过王爷同意便擅自行事,做出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愿受王爷处置!”钱枫林却没敢居功,而是诚惶诚恐的请罪道。他自己心知肚明,这段时日以来,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十分出格,都超出了陈越给他的权限。
“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本王带兵远在北方,距离福建三千多里,若是事事都要请示,什么事情都耽搁了。所以,有些事情便是出格,也不是你的过错。而本王只看结果,不管过程。至于你做事时出现的一些问题,本王既然来了,就有本王自己承担!”陈越爽快的道。
钱枫林虽然惹出了一些麻烦,可事情的结果却是最有利于陈越的,所以,哪怕出了一些问题,陈越也不会苛责。
“谢王爷!”钱枫林连忙称谢,心中却微有苦涩,因为他从陈越话中听出,陈越对自己做的一些事情有些不满意。
“王爷,当时属下在福州,听闻朝廷传来消息,陛下苏醒后强行从公主手中夺回权力......”接下来,钱枫林便把自己最近这些时日的作为安排对陈越详细说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