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姆阴沉地看着菲林。“他们今早来把夫人的桌子搬走了,还有我的床,说什么他们需要这些家具来招待宾客。
唷,他还真不该因此感到惊讶的,反正那么多东西都已经运往上游了,但我真的很怀疑人们是否还会再见到任何一件物品。”
“嗯,或许它们早在商业滩等着你了。”菲林空洞地说道,没想到陛下如此肆无忌惮。
过了好一会儿的沉默,蕾姆才开口:“那它们可有得等了,卡兹银辉。人们并不在前往商业
滩的人员名单中。”
“不,人们是被留下来的一批古怪家伙中的成员,和这些残破的家具一样。”
星彩突然进房,红着双眼脸色发白,他顿时明白原来她刚才在菲林敲门时躲了起来,等到控制住她的眼泪之后才出现。
“那您可以回细柳林去呀!”菲林提出建议。
菲林的头脑快速运转着,起初假设陛下要把整个王室搬到商业滩,现在可纳闷还会有谁将被遗弃在此。
菲林让自己荣登榜首,加上博尔赫斯和艾特罗,那仆人呢?
或许这就是为何他最近像陛下的宠儿一样,也许他能因此获准跟随国王到商业滩去。
奇怪了,他竟然没想到不但艾特罗无法看顾国王和芙萝娅,连我也不能了。
陛下重新下令把菲林限制在公鹿堡中,而我也不想抗命给芙萝娅添麻烦。
毕竟,我已经答应艾特罗不兴风作浪。
“我不能回细柳林,国王的外甥威仪统治那里。
他在那场意外之前可是盖伦奥秘法术小组的首领,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菲林,而且我也无权要求回到那儿。
不,人们要留在这里尽可能好好生活。”
菲林费劲儿地尽一切所能安慰她。
“我还有一张床。我会把它搬下来给蕾姆用,博尔赫斯会帮他搬。”
蕾姆摇摇头。“我打了地铺,这对我来说就够舒适了。把床留在原处吧,他想他们不敢从你那儿拿走它。如果放在这里的话,不用说明天一定就被搬走了。”
“难道克里克国王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些事情么?”星彩夫人忧伤地问菲林。
“我不知道。最近没有人能进他房里,因为陛下说他的病情不宜会客。”
“我还以为他只是不见我。
噢,这么说来,他真是个可怜人,不仅失去了两个儿子,还得眼睁睁看着他的王国衰败至此。
告诉我,芙萝娅王后还好么?我没机会去探望她。”
“算是好了,至少菲林上回见到她的时候是如此。当然仍在哀悼亡夫,不过……”
“那么,她没有因跌倒而受伤?菲林真怕她会流产。”星彩别过头去,凝视着原本悬挂织锦挂毯的空墙壁。
“我太胆小了,不敢亲自去探望她,如果你想知道实情的话。
菲林太了解还来不及把孩子拥入怀中,就失去这个新生命的痛苦。”
“她跌倒了?”菲林傻傻地发问。
“你没听说么?就是从王后花园通往下方的那些可怕的阶梯。
传言花园里的一些雕像被移走了,她就亲自上去瞧瞧,结果在下楼梯时跌倒。虽然没有滚下楼梯,但状况也颇严重,因为她背朝地跌在石阶上。”
菲林听到这消息之后,就没有心思在和星彩的对话上了。
她大多诉说图书馆里的书几乎都给搬光了,是一件菲林连想都不愿想的事情,于是菲林尽快得体地告退,承诺会直接找王后问个明白,然后转告她,但心里明白这是个站不住脚的承诺。
菲林在芙萝娅的房门外碰了个钉子。几位女佣要菲林别苦恼也别担心,她好得很,只是需要休息,噢,但当时的情况可真糟糕……菲林忍着直到确定她没流产,然后就离开了。
但菲林没回头找星彩,时候未到。接着菲林手提油灯十分谨慎地爬上楼梯前往王后花园。
菲林在烽火台顶端目睹了预料中的惨状,小型的珍贵雕像被搬走了,而大型雕像纯粹因为太重而幸免于难,这菲林可以确定。
遗失的雕像破坏了芙萝娅精心创造的平衡感,让这冬季花园更加凄凉。
菲林小心带上门走下楼梯,极度谨慎地缓慢行走,然后就在下楼第九个阶梯处找到了祸根。
菲林几乎像芙萝娅一样发现了它,但菲林保持平衡然后蹲下来端详这阶梯,只见一层和油脂搅拌在一起的煤烟,失去光泽地融入这个久经踩踏的阶梯。
这刚好是最容易落脚之处,尤其当下楼梯的人情绪激动时,而此处也够接近塔顶,可将滑倒归咎于融雪或沾在鞋子上的泥巴。菲林用手指将这团黑揉下来,然后嗅着它的味道。
“这可是上好的猪油。”仆人说道。菲林跳了起来,差一点跌下楼去,然后慌乱地伸出手臂转圈似的恢复平衡。
“很有趣。你想你能教我做那个么?”
“一点儿也不好笑,仆人。菲林最近都被跟踪,弄得菲林神经紧张。”菲林窥探楼梯下的一片漆黑。
如果连仆人都可以如此偷偷地跟踪菲林,难道欲意就不会么?
“国王的情况如何?”菲林平静地问道。如果这个陷阱是针对芙萝娅而来,那么我对克里克的安全可是一点信心也没有了。
“你告诉菲林吧!”仆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身华服已不复见,换上的是蓝红相间的旧花斑点装。
这身打扮可真搭配他一侧脸颊上的杂色新伤,只见他右脸颊皮开肉绽,一只手臂在胸前扶着另一只手臂,而菲林怀疑他的肩膀也脱臼了。
“又来了。”菲林倒抽一口气。
“就像菲林告诉他们的一样,他们却不怎么注意听。有些人就是不懂谈话的诀窍。”
“发生什么事情?菲林以为你和陛下……”
“没错。这么说吧,就连仆人似乎也不够蠢到能取悦陛下。
因为今天他们一直追问国王宴会当晚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建议他们用别的方法自娱。
他的幽默或许过了头,但我不过是不想离开克里克国王身边才这么建议呀,想不到就被他们给撵出来了。”
菲林的心头一沉。我很确定是哪名侍卫把他撵出门外的,就像博尔赫斯一直警告菲林的一样,没有人知道陛下下一步会做什么。“国王怎么说?”
“啊!不问国王是否无恙,也不问他是否康复了,只关心他告诉他们什么?害怕你的小命不保么,小王子?”
“不。”菲林感受不到他问题中的怨恨,也不在乎他的语气,只因他罪有应得。
菲林最近没有好好关照人们之间的友谊,但他仍在需要帮助时找菲林。
“不是这样的。只要国王不说出赫尔墨斯还活着,陛下就没有理由……”
“国王总是……沉默寡言。原本是父子间的愉快对话,陛下还说国王会因幺儿当上王储而满心欢喜。
但克里克国王就像平常一样恍惚,接着陛下就不耐烦了,进而指控他根本不开心,甚至还反对这档事。
最后,他开始坚称有人密谋要让他无法当上国王。
无法决定自己该恐惧什么的人最可怕,而陛下就是这样的危险人物,连瓦屁斯也被他的咆哮吓倒。
他把自己酿的一瓶酒拿给国王,好让他因酒精和病痛丧失心智,但是当他把酒靠近国王时,陛下忽然用力摔开酒瓶,转而指控浑身颤抖可怜的瓦屁斯也是策划阴谋的一分子。
他宣称瓦屁斯故意对国王下药,让他无法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然后就叫瓦屁斯离开房间,等国王能正常和他儿子对谈之后再过来。
他当时也命令菲林出去,他却不愿意离开,还不是那几个笨重的内陆庄稼汉把菲林给撵了出来。”
一股恐惧自我心中窜起。菲林记得自己分担国王内心痛苦的时刻,但陛下却狠心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承受药瘾退去后的无限痛楚,真无法想象有人会如此残忍,不过陛下本来就有这本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一小时之前。你可真不好找。”
菲林更靠近看着仆人。“下楼到马厩找博尔赫斯,看看他会怎么帮你。”
菲林知道此地的医师碰都不会碰仆人,因为他和城堡的人一样惧怕仆人那怪异的外表。
“那你要做什么?”仆人平静地问道。
“我不知道。”菲林据实以答。这就是菲林警告过艾特罗的状况之一,他知道自己无论行动与否,终将招致严重后果。
菲林得让陛下分神,好阻止他进行手边的事,他也确信艾特罗已经注意到事情的发展。
如果能把陛下和其他人引开一阵子的话……菲林只能想到一个对陛下来说可能满重要、且让他远离克里克的新闻。
“你不会有事吧?”
仆人整个人陷下去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并且把头靠在墙上。“菲林想没事。走吧!”
菲林于是走下楼去。
“等一等!”他忽然喊出来。
菲林停了下来。
“当你把国王带走时,他会跟他一起走。”
菲林只是抬头瞪着他。“我是认真的。因为陛下给我那个承诺,他才戴上他的项圈,但如今这对他来说已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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