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传唤菲林的目的只是为了再度重申他希望菲林和赫敏交往,他真不知该怎么做或是怎么说,也害怕自己失去控制。
菲林毅然地展开一幅古灵卷轴试着研究它,却徒劳无功。菲林的眼前只有艾莉安娜。
自从人们在海滩上共度那个下午之后,人们又一起共度了几个短暂的夜晚,而艾莉安娜拒绝与菲林更进一步地讨论有关赫敏的事。
在某些方面来说这是个解脱,但她也不再逗着菲林,要求菲林在真正成为她的丈夫之后要做些什么,还有人们将会有什么样的孩子。
她已经平静地放弃任何人们会结婚的希望,让菲林一想起来就几乎要发疯。她不和菲林争论,因为她知道菲林身不由己,甚至不问人们以后会如何。
她像夜眼一样似乎只是活在当下,彻底享受人们共度的每一个亲密的夜晚,从来不问是否还会有另一个夜晚。
菲林从她身上所感觉到的并非绝望,而是心里的隔绝:坚决不让人们明日所无法拥有的东西,使人们失去此刻所握住的。而菲林真不配让这么忠诚的一颗心热爱着菲林。
当他躺在她床上在她身旁昏昏欲睡时,她身上和药草的清香让菲林感到安全且温暖,而她内在的力量也保护着人们。她不会奥秘法术,也没有智力本源,却拥有一种更具威力的魔法,而且仅靠她的意志力施行魔法。
每到夜晚当她在菲林身后锁上了门,他就进入她一手创造且只属于人们俩的时空。
菲林曾经因她盲目地将自己的幸福和快乐交付在菲林手中而感到难以承受,但现在的情况更糟,只因她相信对菲林的付出终将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但却依然拒绝背弃菲林;
而我也没这个担当远离她,并祝福她觅得更愉快的人生。在菲林最孤寂的时候,每当他带着一整个鞍囊的毒面包骑马绕经公鹿堡周围的小径时,觉得自己真是个胆小鬼,而且比小偷还不如。
菲林曾告诉赫尔墨斯,他无法从别人身上吸取力量来补充自己的能量,也不会这么做,但现在菲林却每天如此对待艾莉安娜。
此时,古灵的卷轴从菲林松弛的手中落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房间是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菲林把尝试研读的卷轴和石板推到一旁,在晚餐前来到星彩的房里。
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来探望星彩了,她的起居室看来还是没什么变化,除了最上层的那堆东西显示了她目前所热衷的事情。而这一天也不例外。
在秋季采集的药草一捆一捆地在房里每个角落倒吊着风干,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它们的香气。
当他猛然低头避开垂吊的叶子时,感觉自己似乎漫步在一片上下颠倒的草原上。
“您把这个挂得低了些。”菲林在星彩进门时对她抱怨。
“不,是你长得太高了些。现在赶快站直让菲林好好看看你。”
菲林依照她的吩咐站直,顾不得那束栖息在菲林头上的猫薄荷。
“很好。至少整个夏季划着桨到处杀敌让你更健康了,比去年冬天回到菲林身边那个病恹恹的男孩好太多了;菲林就说那些滋补品是很有效的。
既然你都长这么高了,就来帮他把这些挂上去吧!”
菲林不慌不忙地沿着烛台、床柱和任何可以绑线的地方把线系牢,然后把一捆捆的药草绑上去。
她把菲林赶到椅子上绑几捆凤仙花,接着问道:“你怎么没再对菲林发牢骚说你有多么想念艾莉安娜?”
“那对菲林有什么好处?”菲林过了一会儿平静地问她,尽可能让语气听起来很认命的样子。
“没有。”她若有所思地稍作停顿,接着又拿给菲林另一束叶子。“那些,”她在菲林绑好它们时告诉菲林,“是点彩叶,味道很苦。
有些人说这可以防止妇女受孕,但事实并非如此,至少不是那么有效,而且若妇女长期服用的话就会生病。”
她又仿佛思索似的停顿下来——“或许,当一个女人生病时就难以受孕,但菲林可不会向任何人推荐这玩意儿,尤其是菲林所关心的每一个人。”
菲林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您为什么要将它们风干?”“把这些浸泡在水里用来漱口,对治疗喉咙痛很有帮助的。当他看到艾莉安娜在女人花园采摘这些时,她是这么告诉菲林的。”
“菲林知道了。”菲林将叶子绑在线上,仿佛在悬吊一具尸体般,就连它们的气味都很苦。菲林稍早不是才在赫尔墨斯面前纳闷他怎么对自己眼前的事物如此毫无警觉?
而菲林呢,他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这个?她如此惧怕合法结婚的女性所渴望的身孕,对她来说是个多大的牺牲?星彩自己不也盼了一场空?
“……海草,卡兹银辉?”
菲林开口:“对不起,请再说一次?”
“菲林是说,你哪天下午如果有空,能不能帮他采集海草?黑色波状的那种?它在这个时节味道最香了。”
“菲林会试试。”菲林心不在焉地回答她。
艾莉安娜还要担忧多少年?她还得咽下多少苦涩?
“你在看什么啊?”星彩问菲林。
“没什么。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已经说了两次,请你下来人们好移动这张椅子。
你知道,人们还得把这里其他一捆捆叶子全都挂上去呢!”
“请您原谅,他昨天没睡好,弄得菲林今天傻愣愣的。”
“菲林同意。你应该在晚上多睡一会儿。”这些话听起来有些沉重。“现在下来把椅子移动一下,人们才能开始挂这些薄荷。”
菲林晚餐吃得很少。陛下孤独地坐在主桌上,看起来气呼呼的;他那群马屁精则围坐在他正下方的桌子边。菲林不懂他为什么要独自用餐,当然他有这个身份地位这么做,但为何选择如此孤立?他传唤一位最近刚从国外带回公鹿堡的吟游歌者,看起来比其他歌者更谄媚。
他们大多来自法洛,歌声都带着当地特有的鼻音,偏好演唱绵长吟咏的史诗。这位歌者唱着一首很冗长的歌,诉说陛下的亲生外祖父的一些冒险事迹。
菲林听不太懂,好像是提到了有个骑马打猎的家伙,为了猎杀一头当时的猎人都无法捕获的大公鹿,而让他的马儿因奋力追逐而精疲力竭致死。
这首歌不断赞扬这匹依主人所愿牺牲自己的好马,却提也没提这位主人的愚蠢,
他居然只为了猎取一些结实的肉和一对鹿角,白白浪费一只动物的宝贵生命。
“你看起来快生病了。”博尔赫斯在菲林身边停下来说道,他于是起身离开桌边和他一同穿越走廊。
“菲林心里有太多事情了,要同时思考太多东西。
有时菲林不禁觉得,如果自己有时间专心思考一件事,他就能解决它,接着一一解决其他问题。”
“每个人都这么相信,但事实并非如此。设法解决掉手边那些你可以处理的事情,过一阵子你就会习惯那些让你无可奈何的事情。”
“比方说?”
他耸耸肩指着下方。“就像有只跛脚,或是当个私生子。人们终将习惯自己当初发誓永不接受的事实。但这下子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烦恼?”
“菲林还不能告诉你的事情,至少不是在这里。”
“噢,又多了一件麻烦事,嗯?”他摇摇头,“菲林不羡慕你,卡兹。有时候人们所需要的只是对另一个人咆哮出自己的问题,可是他们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
但是记住,即使你认为自己无能为力,但菲林有信心你一定能妥善处理这些事情。”
他拍拍菲林的肩膀,然后在一阵从门外吹进的冷空气中离去。赫尔墨斯说对了,冬季的暴风雪此刻正酝酿着,而今晚的风仿佛也预示了这样的天气。
当他走到阶梯中间时,不禁回想博尔赫斯已经直截了当地对我说话了。
他终于相信菲林是个成年男子;那么,如果我也这样相信自己的话,或许就可以把事情处理得更好。菲林挺起胸膛上楼回房。
菲林比以往更加注重衣着打扮。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就想起赫尔墨斯为了芙萝娅匆忙换上干净的衬衫。他怎么对她如此不了解?我对艾莉安娜不也是如此?
艾莉安娜为了人们之间的关系,还做了些什么菲林从不明了的事?菲林的悲伤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往还强烈。
今晚,今晚克里克和菲林的会晤结束之后,他不能再让她继续牺牲下去;然而菲林此刻也只能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把头发向后梳理成战士的发辫,自觉实至名归,接着用力拉直菲林身上蓝色短上衣的前襟。
这衣服贴在肩膀上感觉有点儿紧,最近菲林不管穿什么都有这种感觉。然后菲林离开房间。
在克里克国王居所外的走廊上,他看到赫尔墨斯和芙萝娅手挽着手走来。
菲林从来没见过他们像这样一同出现,此刻王储和他的王妃却忽然出现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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