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知道元神人物是屹立于这方世界顶端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比世俗中的帝王差上分毫。尤其是元神人物寿元长久,正常情况下,可以达到五百年。
五百年有多长,只要看看历史上的朝代,大多数都没有超过三百年,就可以知道这个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元神人物,如果不出什么异常,足足可以横跨两个朝代,见证一个完整时代的兴起和衰落。
而此时此刻,苏明则见证了元神人物那屹立于这方世界巅峰的力量。隔着千里之远,遥遥出手,只是一击就破碎掉了笼罩整个洛阳城的纯阳真火阵。然后另外一位元神人物出手,只一击就让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许焕龙受伤。
元神出手,震惊天下!
五行阵一击之后,力量消散,就此消失。然后一道白气冲天而起,仿佛近在咫尺,化作一杆长尺。上面有各种刻度,好似可以厘定天下规则,人间道德伦理。伴随着充塞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直直落下,向许焕龙头部砸了过来。
元神人物一旦出手,就是连绵不断,让许焕龙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他体内真气尚未平定下来,就见一柄长尺,朝着自己砸落下来。那情形,就好似幼年时候上私塾,不好好听课,被老师那教尺教育一样。
只是许焕龙自认天命所归,将来会成为九州万民之皇,怎么能忍得了有人在他头上动尺?当下就是大怒,大戟如龙,劲气怒涌,挥动之间,沟通天地之间的肃杀之气,化作道道晶茫,迎了上去。
又是一阵无声无息的交锋,仿佛声音都被交锋的余波生生绞碎,又或空气被排斥的一干二净,声音根本就传递不出来。
许焕龙纵然连连沟通和氏璧,几乎整个洛阳城附近的天地元气都被调动。但那元神人物出手是何等惊人,竟然生生压下了他的威势。那一杆白色长尺落下,也不见如何作势,许焕龙那看似猛烈之极的攻势有如败军之将,溃不成军。不过呼吸之间,白色长尺就真的落在了许焕龙头上,敲了一下。
这一下旁人看起来好像只是轻轻一下,但在许焕龙感受起来,却觉得一股浩大苍茫无边无际的气息涌入身体,几乎就切断了他和和氏璧的感应。
“怎么可能?”许焕龙先前虽然也尽力高估元神人物的能力,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强悍到这等地步。就如一只坐在枯井里的青蛙,竭力想象天空的广阔,又怎么能想象得到?
白尺之后,那洛阳城西方,依稀可以判断正是长安城的方向,夜空之上,突然一亮,瞬间万千繁星,齐齐闪动,转眼间便从那天上落下无数星光,连成一气,凝成一道,仿佛顶天立地的巨大白光,无边无际,无声无息的往下一贯。
“这是哪位兵家大圣?”苏明见状,也是大大吃了一惊,单说攻伐的力度,这一击还在先前三人之上。来自长安城,又能摄取满天星光以为己用,不是来自李唐朝廷的兵家大圣又能有谁?
“不!”许焕龙都来不及惊呼,手中大戟刚刚抬起,就被这一道白光直接斩断了和和氏璧之间的联系。
这之后,群星之间,北天深处的北斗七星一亮,这道白光便一分为七,化作七道绵延千里的白色虹光,嗡嗡一响,朝着许焕龙就绞杀过去。
历来有言,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真要被这七道白色虹光卷中,慢说是一个许焕龙,就是十个八个,只怕也会一起死掉。
便在这时,那和氏璧似乎愤怒起来,清莹莹的光辉之下,一道道青光伴随着祥云瑞霭落下,将许焕龙护在其中,与七道白色虹光连连碰撞,十分激烈。
这显然是宝物有灵,见白光不依不饶,便出手相助。
“哼!”那白光之中忽的响起一个声音,虚无缥缈,入得耳中,却仿佛金铁交鸣,冷硬之中带着三分奇异。仿佛这人已经久不说话,附一张嘴,本能的就感觉有些不自在。这声音好似十分不满,就要再次出手。
但在这时,先前三个方位,再次有光芒亮起。这声音虽然不甘,却也终究沉默下去,只留下七道白色长虹与和氏璧的祥云瑞霭青色光芒纠缠不休。
片刻之后,白色虹光一消,就见和氏璧的祥光瑞霭也是一消。许焕龙夫妇就如重伤在身常年未愈的病人,面色苍白,气息萎靡,掉落下来。饶是他二人竭力运转真气,还是跌落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二十多年的苦心谋划,在元神人物眼中,却如蝼蚁一般,弹指可破。一时之间,许焕龙夫妇都面容憔悴,心如死灰。
“好机会!”孙破天、郑东来、青竹道人、真悟和尚都恢复了些气力,冲天而起,争夺和氏璧。
唯有苏明,大步而来,站在许焕龙夫妇面前,浑身气势都不显分毫,淡淡道:“你二人现在可有话说?”
许焕龙和夫人对视一眼,悲怆道:“元神不公,以大欺小,亲自出手,我夫妇二人,又能奈何?”
苏明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也罢,我这便送你夫妇上路。”
许焕龙和夫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有对方在身边,即使步入黄泉,也不是独自一人,不会孤单,当下道:“成王败寇,我夫妇也无话可说。只是还有一事,求苏兄高抬贵手!”
苏明淡淡道:“你说的是你儿子许凌风吧?”
许焕龙夫妇齐声道:“求苏先生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说话之时,努力撑着身体,想要跪下,却终究做不到。
苏明平静道:“他先前对我不敬,我已经惩罚过他。现在我和他无冤无仇,自然不会为难于他。不过如果有别人想对付他,我也不会阻拦。”
许焕龙叹道:“真要如此,那也无法。苏先生果然是古之君子,我二人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劳你动手。”话音一落,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有真火自心间而生,熊熊燃烧。一道道光芒冲天而起,将夜空照得一片通亮。
片刻之后,火焰散去,许焕龙和夫人仍然不离不分。苏明轻叹一声:“王图霸业,血海深仇,尽归尘土,消于无形。”衣袖挥出,劲气涌动,两具尸体便化作尘埃,满天飘洒,灰飞烟灭。
而天空之中,孙破天、郑东来、青竹道人、真悟和尚也是大打出手,神通轰击之间,不时有一道道劲气落向四方。
苏明只是看了看,转身就走。和氏璧固然神妙,却不是自己想要。却不料异变突生,那和氏璧在四人的争夺之下,竟然化作一道清光,如流星赶月一般,落了下来。
苏明心中有感,只来得及回头一看,就见一道清光,迎面而来,直直撞入了自己体内。然后就觉得无穷无量的天地元气源源不断的用来,不停地在自己体内流转,化作元精元气,充盈滋润着身体。而灵魂也似乎处于一片莫可名状的清莹莹的光芒之中,吞吐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和氏璧入体之后,苏明自然就明白了它为何会这般选择。盖因神物有灵,纵然许焕龙夫妇是取巧,也终究是得了它的认可。而后来它与许焕龙的联系被四大元神人物亲自出手,生生震断,自然就生出了反感。而空中争夺的四人,是四大元神人物一脉相传,气息同源,和氏璧自然不愿认主。情急之中,就选择了离得最近的苏明,冲入了他体内。
这般异变,孙破天、郑东来、青竹道人、真悟和尚都是一惊,旋即明白过来,落在地上,面色不善。
孙破天当先一步踏出,森然道:“苏兄,交出来,这东西不是你能有的!”
郑东来身上一道道白云罡气涌出,凝声道:“苏兄,交出来,郑氏承你一个人情!”
青竹道人也开口,道:“苏先生,交出来,你便是遁甲宗的无上贵宾!”
真悟和尚看了又看,却闭口不言。他经过红莲业火,便知苏明的心意坚定到了极点。只要是他认定,别人万难改变,是以也就不出口相劝。只是身躯向前,拦在一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四大高手,站在四方,封住了苏明的去路。这般情形,和当初遗迹宫殿出来之后,又是何其相似?只是孙破天等每个人的修为境界,都在当初空灭道人等人之上。
苏明见状,仰天大笑,直笑了半晌,才停了下来,目光轻蔑,看着四人,道:“就凭你们?”
话语一出,四人的面色都极为难看,却没有人反驳,默不作声。如果是全盛之时,四人合力,顶多也只能击败苏明,想要杀他或擒他,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如今他四人各自有伤,战力不足全盛之时一半,而苏明却仍然在巅峰状态。只此一项,就已经输了个十成十。
更何况现在和氏璧在苏明体内,苏明的战力只怕立时就能飙升十倍,比先前的许焕龙还要厉害几分。就连一个许焕龙,都是元神人物四次连击,才能将他与和氏璧分离。现在换了苏明,又需要几击才能生效?
苏明看着四人,淡淡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元神人物出手,我自认不敌。但是别以为我好骗,元神人物出手,有那么容易?”
话音一落,孙破天四人都是面色一变,证明了苏明所想。
元神人物作为这方世界巅峰的存在,其本身就会受到许多的约束,并不能随意出手。虽然元神一成,就是天差地别。但是元神人物毕竟不能脱离这方世界而独自存在,本身还是会受到这方世界天道、人道的影响。若非如此,当初秦末汉初,黄石公和张良这等人物,又岂会出山,帮助汉高祖。所谓内功外功,也正是天道和人道的体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元神人物并不会轻易出手,以免影响这片天地和其中的生灵,对自己甚至门派产生许多无法预料的影响。
除此之外,元神人物之间也有协定,不能随意出手。这四位元神人物此次悍然出手,已经算是违例。如果再次出手,只怕其它元神人物也会立刻反应。到头来就是元神大战,谁都承受不起。
苏明看穿了这一点,自然有恃无恐。有和氏璧在手,就算十个孙破天这等人物站在面前,也绝对拦不住他。而和氏璧本身又有蒙蔽天机的妙用,只要脱身出去,天下之大,也没有人能推算出他的行踪。
见四人沉默不语,苏明浑身真气涌动,激荡的周围天地元气都如海潮一般,随着呼吸而波动。如此威势,孙破天四人面色更是变了又变。
“诸位!”苏明缓缓道,“如果再拦着,我真要动手了!”伸手握拳,气势猛烈高涨,无形之中就锁定了四人。
“阿弥陀佛!恭喜施主!”真悟和尚不愧是佛门涅槃宗看好的弟子,在目睹了苏明经历红莲业火的淬炼后,心境也有了一丝增长。话语之间,双手合十,向苏明微微行礼,然后就转身离去。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迟疑。
“恭喜苏兄!有空之时,不妨来荥阳郑氏,郑某必定扫榻欢迎!”郑东来哈哈一笑,也瞬间就放下了这事,向苏明拱拱手,也自离开。
“恭喜苏先生!”青竹道人淡淡说了一句,身形不知不觉中就消失在夜色中。
“苏兄,和氏璧乃是天命所定,当归朝廷……”孙破天仍然不死心,再次开口。
却不料苏明转身,目光扫来,清澈见底,黑白分明,道:“和氏璧是天命所归,却不是单属你兵家一脉!”气势高涨之间,竟然逼得孙破天说不出话来。
“这人好生无礼!日后定不与他干休!”孙破天面上窘迫之色一闪而过,冷哼一声,也自离去。
眨眼之间,洛阳城这一场大剧,终于落下了帷幕。苏明看了一眼早就躲起来的蒋兴和武长浩,微微一叹,对今后洛阳城落在谁的手中,没有丝毫兴趣,也自离去。
离去之时,目光落向西方,正是长安城的方向:“看来那朝廷之中,也并不是那么平静。”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