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回家”让朱英启道出了对老战友质朴的情感。

    同时也让柏毅想起了那个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伙伴。

    在他出征前，柏毅也曾说过希望他能安然回家，然而那个人却在二次战役中打出了举世震惊的阻击战，最后那个人没能回家，但时至今日柏毅依旧忘不了那个犹如黑炭头一样的老葛。

    “你那个战友的家属还好吧！”

    想起了老葛，柏毅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刚刚一岁多的小家伙，黑黑的脸蛋儿跟老葛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路还走不稳可胆子却大得很，追鸡打狗的，连摔跤都不带哭的。

    搞得孩子他妈成天又追又打，哭笑不得。

    当然这也是因为小家伙身体壮实，不缺营养，不然哪里会有力气又追又跑的，这也是的亏柏毅和陈耀阳两个不计成本的帮助。

    陈耀阳那些国外亲属寄过来的营养品，柏毅从朝鲜缴获的美军肉罐头，那可是变着花样的往老葛家里送，有时自己舍不得吃，也得留着一口给这个小家伙补身子。

    年初的时候，柏毅还把老葛婆娘的工作落实了，成为正式的白云厂职工，生活条件一下子比在农村的时候高了一大截，小葛更是吃喝不愁，身子也迅速胖起来。

    老葛是有柏毅他们几个好兄弟，才能在走了之后家里还有人照顾，可其他的烈士家属呢？

    柏毅估计不会有老葛这么好运，至少那点微薄的抚恤，顶多能维持一家人一年半载的生活，根本接济不了太多，柏毅其实是有心多帮帮这些烈士家属，奈何自身能力有限，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照顾，多了他也无能为力。

    而今天正好听到这么一个，柏毅便问问情况，既然力所能及，也就没有推迟的道理！

    朱英启愣了愣，他没想到柏毅没有问有关前线的困难而是先问起那位牺牲战友的家属，是不是有些所答非所问？

    可朱英启是什么人，从红小鬼一路走到今天，还是蠢人早就尸骨无存了，所以立刻便明白柏毅的意思，当下也不点破，只是未然一叹：“解放后，她们的卫生队便就地复原了，我战友家的被分配到某县的卫生院，其他还好，关键是那婆娘的成分有点高，我那战友还活着还好，可是现在……唉……孤儿寡母的，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

    “文化水平怎么样？”柏毅又问。

    “上过女子大学，搞学运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后来遇到我战友，两人就好上了！”朱英启说。

    “学什么专业的？”

    “听她说过，好像是什么电器工程。”

    柏毅点头：“那行，有时间你就通知她一声，让她来白云厂吧。”

    朱英启怔了下，他知道柏毅问战友家属的事，是想帮些忙，可他万万没想到，只问了几句话，柏毅便拍板决定让人来白云厂。

    朱英启其实也想过把人安排过来，可问题是这种工作上的调整可不是简单的事，涉及到不同地方、不同行业、不同岗位，再加上难以言说的成分问题，饶是有着丰富资历的朱英启也是头疼的要命。

    可柏毅到好，二话不说，直接拍板，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是高层首长？

    看着朱英启狐疑的目光，柏毅也不说话，等车开到招待所后，柏毅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来到电讯室，要了部电话，直接叫通工业部四局。

    待电话接通后，柏毅先对电话另一头的卢东来问了声好，这才捂着话筒，问着旁边的朱英启：“人叫什么名字？”

    “张嘉蕙！”

    柏毅点点头，这才放开听筒继续说道：“卢局长，是这样，就晶体管的问题，我想除了设备上的硬件外，人才方面的软件也不能忽视，特别是生产端的技术工人，更需要好好培养，我这里有个人，觉得很不错，是某县卫生院的，名字叫张嘉蕙……”

    吧啦吧啦吧的柏毅一顿的说辞，朱英启都快听傻了，地方的交涉呢？行业间的证明呢？成分的评估呢？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柏毅的一句话，张嘉蕙这个人我要定了，你给不给吧。

    如此霸气的一句话，真把什么鸟门子工业部四局当自己家了？对方怎么可能同意？

    结果，电话另一头的卢局长半点犹豫没有，直接来了一句：“一切都听你的！”

    朱英启石化了，呆住了，木然了，有什么这么夸张，他费劲脑筋办不成的事，柏毅一个电话就搞定了，关键是那话说得还那么硬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张嘉蕙就应该是他的人，不给也得给。

    “娘的哩个乖乖，我说老首长他们怎么一个劲儿的让我们多读书，原来这书读多了，办起事来也这么硬气！”

    朱英启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却不傻，自然是听得明白柏毅电话里说的关键，什么晶体管，什么技术工人，满满的高大上，哪里还不知道柏毅这是在以此为借口。

    可人家能用，他却不能，没办法谁让他这个大老粗没人家懂得多，于是便暗暗下决心，等回去后也多读读书，看人家办起事来的模样，太霸气了。

    柏毅哪里知道自己的一通电话，让朱英启萌发学习的斗志，他不过是借着工业部四局准备布局晶体管的当口，提出自己的需要罢了，毕竟在电子领域的终端装配上女性工人天生比男性更适合，整体而言不过恰逢其会，跟书不书的关系并不大。

    如果朱英启知道这其中内情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不过朱英启就是想哭也没这个机会了，因为柏毅在放下电话后，便冲着朱英启说道：“至于朝鲜前线高精准度枪械的事，我也有了些想法，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打造一款全新的高精准度枪械是不太现实，我们只能从现有装备入手，进行高精准度改装。”

    在回来的路上朱英启就意识到柏毅已经胸有成竹，不然又怎么会有闲心去关心张嘉蕙的事，所以也没什么吃惊，只是略一沉吟开口问道：“那先从什么入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柏毅似笑非笑：“当然是枪管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