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虚空中随意漫步而下，随手握住那方记载着《玄天黑暗录》的玉篆，杜泽一步步来到了洪易面前，淡淡微笑着。

    “老师……你，你的劫数……”

    洪易凝望着他，眼底掠过一二缕疑惑，带着关心问道。话音未落，杜泽已摇头笑道：

    “劫数已过，我已经涅槃了。”

    “这样啊……”

    洪易的眸中浮现出最真诚的淡淡的微笑，面上满是孩子气的喜悦，就在这一刻，这名原本已足以独当一面的鬼仙真人又如同当年在玉京城中那样卸下重担一般轻松地笑了起来。

    “……恭喜老师归来——老师，弟子我如今也踏入了鬼仙境界了！”

    洪易一俯身，以弟子之礼躬身向杜泽贺道，杜泽只是淡淡一笑：

    “洪易，不过数月时间，你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不愧是我的弟子，很不错了。”

    听见杜泽的赞赏，洪易抬头立起，有些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是老师教导有方……”

    哑然失笑了一下，杜泽并未多说什么，将目光放在了场中的其他人身上——

    身为柔然帝国金蛛法王孙女的大金蛛，作为天下的禅银纱，大禅寺传人，武圣强者精忍和尚……

    就这样淡淡地一眼扫过去，杜泽不禁在心中想到，果然主角就是主角，即使阳神位面中已经有了自己这样一个大bug来搞风搞雨，但是洪易却依旧聚起了如斯势力，虽不能傲视天下，却也足以称雄一方了，不愧是阳神位面钦定的主角……

    这样想着，他的眸中便多了几分琢磨不透的意味，落在禅银纱等人眼中，只觉得此人神秘莫测，身上气势飘渺如仙却又厚重如山，既返璞归真却又浩渺苍茫，而且那双眼睛仿佛天道之眸一般，有着看破一切的伟力，仅仅只是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过去未来，这不由得让他们心中一震，禅银纱不由自主地便后退了数步，精忍和尚闷哼一声，死死盯着杜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仿佛指掌之间便能彻底杀死自己的力量，不由得毛骨悚然。

    就连平时最跳脱的大金蛛，此时也噤声闭息，不敢说一句话。

    淡淡地看了这几人一眼，杜泽不由得在心中暗地里摇了摇头。

    仅仅只是一眼，便足以让杜泽看穿他们几人身上的许多东西，因此杜泽能够很轻松地感觉到，这几人之中，除了禅银纱还算是一个有一定恒心的求道者，但也至多只到天蛇王或者是玄天馆主那样的程度，与宇文穆一比，就显得颇为稚嫩浅陋，更别说与阳神圣皇，乃至于长生大帝那样的大毅力大恒心大气运之人相比。

    至于其余二人，就更为普通了。精忍和尚修行数十年，哪怕有着乾坤布袋内的诸多资源和许多天材地宝，却依旧只得武圣境界，还被天下高手均视为一块肥肉，虽有复仇之志，却无有回天之力，“志大才疏”这四个字可以精准地概括。

    而身为金蛛法王孙女的大金蛛，就更不值一提了，欢快跳脱，天真可爱，这样的外相和心性如果不是先有她的爷爷庇护，后有洪易保佑，只怕早就在修行之路上中道崩殂了，更遑论打破生死玄关，晋入鬼仙，雷劫境界！

    “一个卖萌的吉祥物而已……”

    这样想着，目光中却不带丝毫褒贬色彩，看着洪易，杜泽平静道：

    “洪易，今次事了后，你要去哪里？”

    “我……”

    洪易踯躅着，一念之后，抬头毅然道：

    “老师，我准备回玉京！”

    “嗯？”

    杜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微笑道：

    “你已经有直面你那‘父亲’的把握了？”

    微微敛了敛目，洪易闷声道：

    “如今的我已踏足鬼仙巅峰境界，便是遭遇一般的一次雷劫的高手也能一战，相信此次归去，虽然不能真正战败洪玄机，但如要自保，应能不死……”

    “……更何况……”

    洪易的眸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彩——

    “洪玄机是我毕生大敌，既然要败他，我便要文武同行，既要今科上榜，以文争锋，又要武试称雄，以武胜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勉强体会到一些我母亲曾经的苦楚！”

    静静地注视着洪易，杜泽只是平静地看着，但却从洪易地眼底看到了一些他从前未曾发觉的痛苦，挣扎与纠结。

    经历了这一次的蜕变之后，杜泽从“神”变为“人”，虽然修为和实力并未退步，而且还前进了一大截，但是他对于旁人内心深处的复杂情绪的感知却强了许多。

    ——或许，这就是身为人的本能的同理心吧。

    宛如燎原烈火的恨意中夹杂着宛如野草的惘然，无比凌厉的杀心里掺上了许多难以言语的悲哀，杜泽能够感受到，洪易内心深处的彷徨。

    ——毕竟，就算他已经修炼到了鬼仙境界，也终究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却不得不迈向与生身父亲为敌的命运洪流中，哪怕身为大气运之子，整个天地间未来最光鲜的主角，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难以言喻的悲哀，这就是最大的寂寥了……

    或许，这就是即使将来洪易已然天上地下无敌手，在驾驭着自己“人人如龙”的宏愿迈入彼岸境界后，却依旧未曾复活自己的母亲的原因所在了。

    这样想着，杜泽便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息起来。

    ——但这些事情终究是只有洪易一个人才能面对的。

    没有多说什么，杜泽一推，那方记载着《玄天黑暗录》的玉篆便飞到了洪易面前。

    看着洪易，杜泽直视着他的眼睛道：

    “洪易，你修炼的是大禅寺的《过去弥陀经》，这已是你的根本功法，无可改变，而这部《玄天黑暗录》，作为玄天馆最高法诀，与大禅寺相互对立，却又相互契合。一者黑暗，一者光明，若是你能参透这其中的奥妙，对未来的你有着无法限量的好处……至于我的道路，并不适合你走。”

    有些愕然地看着身前的玉篆，洪易却并未接过去，而是讶异地看着杜泽：

    “老师，你……”

    “放心吧，方才一扫之间，我已经录下了其中大道，虽然不能将其中奥秘全都复刻下来，但是对我来说，也差不多了。”

    淡淡一笑，杜泽不以为意道。

    听了杜泽的话，洪易一时间沉默了。

    沉默良久，洪易还是艰涩一笑，接过了那方玉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要走了。”

    看着洪易，杜泽最后笑了笑。

    “希望下一次再见，洪易你能够给我更大的惊喜。”

    “好啊……老师，你看好吧！”

    洪易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看着杜泽，露出了满是少年朝气的笑颜。

    “下一次再见，我说不定已经成就了自己的道路，证就造物主，乃至阳神了！”、

    “到时候，我一定会让老师你大吃一惊的！”

    “哈哈！”

    朗声大笑间，杜泽随意一步，便踩在了水上，再下一步，已在海上渐渐远去。

    就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洪易，他与其他人之间，并无一句话的交流。

    看着杜泽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着洪易站在船上，出神地凝望着杜泽的身影，大金蛛“啊伊”了几声，方才在禅银纱身边唉声叹气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阿易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

    踏水而行，漫步而去，杜泽在东海之上朝北而行，没有过多久，便快要回到了云蒙都城之中。

    而就在他方才步入云蒙都城的那一刻，杜泽的身形骤然一震！

    因为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从识海中浮现出来，宛如天崩地裂一般，刹那间让他的神魂震动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杜泽骤然紧紧眯起了眼睛！

    ——因为这种感觉不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而赫然……

    来自于自己神魂最深处，那方聊天群的光幕之中！

    “发现异常时空波动，发现位面锚点异常波动！请宿主注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