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持续戒严,通讯依旧封锁。
百官仍然被留在宫中,大部分人在宫中的第一个晚上,都是整夜不敢闭眼,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的。
当夜从后宫处传来的那声巨大轰鸣,朝臣中有见识者当即猜出,这动静是有逍遥境真人在宫中交手。
没人会傻到认为,这会是逍遥境真人闲着无聊,在友好切磋。
根本不用猜,所有人都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陛下不顾一切,强行对明王动手了。
此事一起,朝臣反应大是不同。
极大部分朝臣,在第一时间就大惊失色。
如胡庆言手下的人、张邦立手下的人,方帅派来的人,他们脸色尤其难看。
这三方都已是公然得罪过皇帝,似皇帝这般作为,待明王伏诛后,他们的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就算是朝中没有依附几位辅政大臣的中立派,此刻也大都神色阴沉,明显不赞同陛下此举。
在他们看来,陛下在金殿上谋划明王,诬陷也好,栽赃也罢,手段虽下作,但总还是在规则内,先给明王坐实一个罪名,才能动手。
可如现在这般,明明已经事败,还要强行动手,这岂非说,做了皇帝就能想杀人,连理由都不用找就可以直接杀人?
一个不要体面,不讲规矩,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皇帝,站在他们的角度,当然也不愿意接受。
倒是唯有德王和瞿国昌手下的人马,获悉老九强杀明王,不但没有意见,反而一扫抑郁,心情多了几分振奋。
不管是惊,是喜,在那一声轰鸣后,动静又很快结束了。
这一战是已经有了结果,还是没彻底打起来,一直也没消息传来。
一整夜,所有朝臣全都提心吊胆,都无心入睡,的等着。
无比紧张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次日天明,胡庆言和张邦立二人重新露面,会同内阁诸阁臣,开始轮番召见百官会谈。
朝臣只见到他们二人安然无恙的重新露面理政,心底的紧张就瞬间松懈。
之后两日,宫中气氛越发松缓,朝政也重新步入正轨,由胡庆言领百官,开始商讨一件件新朝政事。
明面上的刀光剑影消失了,朝堂上的各种暗地里博弈开始如火如荼。
……
三日后的清晨。
一直紧闭的宫门突然开启,数十匹快马跃出宫城,疾驰向四面八方。
京城内,有见识之辈,闻听马蹄疾驰声响,顿时心知,宫城怕是有了动静。
急忙派人查看,果然便见戒严在京都的一队队京营兵士,正有序集结退往城外。
接着,巡防司兵丁出没,走街串巷,宣布解除戒严,并四处张贴皇榜,正是通告,心底登基,改元泰安!
伴随着这个消息,原本沉寂的京城,瞬间恢复了活力。
无论是文人志士,还是商贾小民,亦或是汇聚在京城的各势力探子,以及三教九流,立刻活跃开来,京城当即一片沸腾。
与此同时,国朝亦通过各种渠道,向全国发出正式通告泰安朝的到来。
与升斗小民不同,对雄踞一方的各大势力来说,泰安帝的即位,是早已确定的事实,并不值得费心关注。
泰安朝的内外方针,以及新朝的政治构架,这才是旗蛮、军阀、朝内众多文武,以及民间有志之士,最为迫切需要知道的。
也没让外界多等,随着宣布泰安帝即位,泰安朝的政治格局,也即刻亮相。
经泰安帝授权,确定了以胡庆言、秦鸿、德王、张邦立、四人为辅政大臣,协助新帝统领国朝内外的朝政架构。
胡庆言,内阁阁首,统率朝臣,负责吏、户二部。
秦鸿,军机大臣,领兵、工二部,掌天下兵马事!
德王,总务大臣,负责礼部,掌皇家内传外达事!
张邦立,防务大臣,负责刑部,掌军政舆情防务监察!
除此之外,明王也第一次出现在国朝权利架构之中。
授明王尊称号,负责道门一百零山,另增设联军统调司,授明王监军大臣,主责联军作战监察。
这份通告一亮相,传达地方,立刻便引起举国震动。
许多文人墨客,立刻大肆讨论,这份权利架构背后的意义。
聚集焦点,就在军机大臣秦鸿,监军大臣明王二人身上。
军机阁自圣祖爷开国之后,就被逐渐架空,早已失去了实权。
这次军机大臣秦鸿,被提至辅政大臣之高位,排位更只在胡庆言一人之下,足可见得国朝有重用武人之意。
再加上又设联军统调司,还任用绝对的主战派明王,担任联军监察大臣一职,这无不说明,国朝已经定下决议,要对旗蛮开战了。
这结论一出,民间当即赞声一片,就是一贯爱抨击国朝软弱的仁人志士,这次也无一不对泰安帝交相称赞。
受此影响,各地投军之人,一时之间,竟是成倍增加。
泰安朝初开,便得如此威望,倒是令得从朝堂到地方,都是一片振奋。
当然,民间百姓大受鼓舞,并不代表这天下就真的全是欢呼声。
就在民间大受振奋,对泰安帝鼓掌赞叹之时,各方豪雄首脑,也在研究着这份权利架构,只是他们大都神情凝重。
………………
……
南军林氏。
“欺人太甚,传本帅令,立刻整军随本帅杀向平京!”
楚若才的死讯传来之后,林华耀当场大怒,摔了杯子,就冲出门外,拔刀怒吼。
南军众将闻讯大惊,立刻赶来,好一番苦劝之后,才终于将林华耀劝住。
“明王此僚,杀我忠良,本帅将来必将此僚千刀万剐,以慰若才在天之灵,若违此誓,便有如此桌!”
当着众将的面,林华耀怒目圆瞪,发下誓言,然后一刀劈碎了桌子。
众将见其为了楚若才之死,竟哀痛至此,不惜当着众将的面发下重誓,顿时无不动容。
毕竟明王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婿。
林华耀能为了手下人,当着众人发下如此重誓,足可见其对手下之爱惜。
能有如此重情重义的主公,众将倒是不由对林华耀又多了几分忠心,当即肃穆而拜:“我等必将誓死追随大帅,为楚先生报仇雪恨!”
“都起来吧!”林华耀扔掉手中的刀,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坐下,闭目默然许久,才扫视一眼在众人,缓缓闭上眼睛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将闻言,互相对视后,有一青年站出来道:“父帅,楚先生之死,于我南军而言,着实大痛,但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父帅振作精神。如今三弟仍被国朝扣押,情势危急,我们必须马上营救。
“出去!”林华耀睁眼,瞥向林定坤,声音冰冷。
“父帅!”林定坤跪倒。
“我让你出去!”林华耀陡然站起,怒声咆哮道:“你个混账东西,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泰安小儿无用,与其谋事,不但未能功成,反而让我南军落了把柄,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南军都将危矣,你可曾知道,你三弟一人安危能比得过在场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更重要?”
众将一听这话,立马又有人站出来:“大帅息怒,如今南军虽稍稍受挫,但大势之争,些许挫折难免,只要处理得当,还有办法挽回。可三公子性命才是大事,若不即刻营救,只恐悔之晚矣!”
“大帅,楚先生与三公子都是为了南军才远赴京城,大帅能为楚先生之丧痛心疾首,又怎能对三公子视而不见?”
“三公子乃您嫡子,代表的乃是我南军威严,若此时不加营救,岂不让我南军落了气魄?”
“还请大帅三思……”
一时间所有就将领全部出班,力劝林华耀以林定宇性命为重。
林定宇眼见如此,才又颓然坐回椅子上,声音低沉:“泰安小儿没用,行事优柔寡断,都已经箭在弦上,竟还退缩与明王再做妥协,如今让明王留得性命,经此一遭,明王必要报复我们,他手中抓住了我们的把柄,我们若不给他个交代,他不会轻易放人的。”
“协议之事,大帅也不必过分担心。如今德王既然没被处置,就足以说明,明王已经与泰安帝达成协议,不会将此事公之于众。否则,我们固然有麻烦,泰安帝和德王又能好到哪里去,明王若敢公布此事,不用我们出面,泰安帝就不会答应。”有将领道。
“未必如此乐观,就算不提协议,单只说楚若才在金殿上构陷明王一事,我们因为主张联合抗蛮,才能得民心支持,如今这事一出,我们很被动。”林华耀摇头道。
众将一听,顿时皱眉,有人道:“这个……恐怕就只能让楚先生受委屈了。”
“若才为南军鞠躬尽瘁,本帅岂忍心让其身后还背上如此污名?”林华耀沉声道。
“楚先生乃是识大体,又不拘小节之人。他既然在金殿上已自认罪责,这足以说明,就是楚先生的遗愿,就是不祸及南军。如此大义,大帅当予成全。”有人道。
林华耀沉默了半晌,最终眼中含泪:“若才从不曾负我,我却只能负他良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