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承德四十七年。
这一年,江湖很乱。
在西蜀武林大闹了一遍,杀绝了大大小小不少门派势力,连青城山、峨眉派也给掀了底朝天,最终才暴露了身份的唐门佳婿红公子,得数名神秘高手之助,在洞庭湖畔击退了远跨千里一路追击而来的唐门高手与移天星月,自称建了一个云霄阁,却无人知其所在。
声名鹊起的移天星月,始自川蜀巴渝,顺苍南江而下,经鄂入湘,又回鄂进陕,北归华山,迢迢几千里,一路将百解楼都给拆去七八座。
南海剑仙叶西门,在古楚旧都江陵城外,与峨眉掌门独孤鸣鹤捉对杀上了一场,西蜀之雄经历了灭门之厄以后,又没了掌门,峨眉局势,雪上加霜。
始祖教与阴阳神教的冲突愈发激烈,上脉三宫之一玄女宫,正式宣布加入针对阴阳神教的阵营,始祖教上下四脉联合,剿灭了阴阳神教多处分舵,阴阳神教难以克敌,局势渐危,节节败退,势力锐减。
豫地横空出世了一个陶金银,集合十名超一流高手创建金银门,出手阔绰,排场极大,但也气势汹汹,一路向南,吞并各派,顺昌逆亡,席卷一方。
……
这一年,各国朝廷也很乱。
承德皇帝人已暮年近古稀,却雄心再起,兴兵三十万,北伐柴周,征战半载,捷报频传,眼见要攻克北方,扩充版图,深宫惊闻,皇帝驾崩,举国缟素,前线大军只好收缩战线,止步不前,战事消停。
苟延残喘的大周,再获一时喘息之机,权贵丧胆亦图乐,全然不思趁势反攻之举。
大理保定帝禅让皇位于丞相高升泰,出家为僧,皇族段氏为豪门高氏取代,西南一隅,大理成大中,百年王朝一夕变天。
而化外蛮荒。
漠北之地,大元帝国挥师南下,侵犯漠南辽国,白山黑水,女真铁骑,八万披甲之士西征大辽,契丹耶律家的百年王朝,陷入生死存亡之境,灭国,就在翻掌之间。
大西南的吐蕃帝国,也正在秣兵历马,兵锋直指西域诸国。因为吐蕃国王最疼爱的王子巡视边境时,被西昆仑山下的小国一支冷箭杀死。
……
——
百花谷外。
初冬之天,正值风寒气凛,已有山峦卧雪。
而百花谷内。
四季沐春,和风习习,仍是一片宜人风光。
听泉阁。
这是幽星夜曾兴之所及,让人在叠泉谷中,花水之畔所建阁楼。
建筑十分简单,就是底下一座平整木台,立着柱子,托起顶盖,不筑墙,只以帷幔布帐遮掩四方,隔雨不隔风,整座阁楼依山望水,草木清新,日日风扬帷幔,时时泉声腾腾,也别有滋味。
遥想来,兴建至今,也已有数个年头了。
明月天在勾玉洞天,此时阁中仅幽星夜一人,正伏案默录,这是当初杀人所得一门武功。
如今距离追至鄂湘交界,与沈红羽洞庭一战,已隔数月了。
自北归华山后这段时间,若闲兴来时她便会跑到这里,望河山风光、听自然妙音之余,亦奋笔疾书,将前段时间在西南所得的那些秘籍默录下,充实本门武库。
当写完最后一部分,将笔往旁一搁,伸了个懒腰,起身往阁台边缘走去,边走边解衣,抛至脚边,待衣物除毕,身无寸缕时,一头扎入了溪水中。
光溜溜的在水下畅游一圈后,浸在水里,仰面朝天,不动丝毫,随波逐流任水漂。
闭着双眼,任凭艳阳耀在眼皮上,感觉眼前红彤彤一片。
和风吹过水面,吹在面上,分外温暖。
晒了一会儿太阳,上岸回阁楼,随手擦了擦身上一些水珠,丢了白巾,就直挺挺瘫在了地板上,四仰八叉地躺着,身上连块遮羞的布条都没有,赤条条,白花花,光溜溜。
清风徐来,透过四周的帷幔,吹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清凉舒畅。
惬意地眯着眼睛享受……
这种坦荡荡放飞自我的感觉真好啊。
然而……
“不害臊。”
她忽然骂咧一声,窜了起来,就去拿地上的衣裳要穿上。
时隔两月,另一个她,这时候也再次出来了,上一次,还是在追寻沈红羽的路上呢。
但才走两步,就又躺了回去。
懒洋洋自语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害什么臊啊……”
她发现,如今自己的主动性越来越大了,就算是另一条“魂儿”蓄累月之势而发的“争身”之战,也有一定的反制能力,区别只是,愿不愿意去做而已。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
一样的模样,一样的声音,却迥异的态度语气,她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你可以去问问小月月,看她答不答应。”
“她答不答应都是我的。”
“那我等一会儿就去问问看,到时可别软了。”
“那也得先穿衣裳。”
……
嘴上争持不下,若有外人在,大概只会当是莫名其妙地在自说自话吧,但人终究还是继续维持着与大自然的坦诚相待了。
有人来了。
而且,不是从勾玉洞天那边的勾玉顶密道过来的,而是自十二叠飞泉之上下来。
哪怕四周泉鸣隆隆,也不妨碍听见附近不同的动静,她就听出了动静。
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急忙去捡衣服穿。
没旁人的时候,怎么样都行,可有人的话,还是规矩一点吧。
这身子,有自己看就行了,大不了再加个小月月。
然而正伸手时,却又僵住了。
然后,小声道:“我要穿红色的。”
她的衣服,多是白的。
居然还会趁机要挟了,幽星夜吸了口气,说道:“这里没有红的,整个谷里都没有红衣服。”
“等一下去买来,换上。”
“你……”
“我要红衣服!”
“哼,我不穿了,被看了就被看,我怕什么?”
幽星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抱胸,满不在乎道。
“你……”
这下,换人傻眼了。
“坏蛋。”
凌珊咒骂了一声,眼看外面人正靠近,对方却也耍起无赖,只好放弃了趁机要挟着红衣的念头,去捡地上衣服。
地上的是一套白色的交领襦裙,穿在身上,秀气纯美。
刚系好腰带,幽星夜便又反压制了对方,自得道:“哼哼,跟我斗,再练八百年吧,还不是乖乖穿上了。”
“什么穿上了?”
阁楼四周的帷幔之外声音响起,是宁为玉,她透过帷幔见得阁里有人,便过来了,正好听见这最后半句。
幽星夜掀开布帘,光着脚就下了木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娘你怎么来了?”
这里的密道,幽星夜告诉过她。
除了一些必要决不可外传的东西之外,幽星夜并不在乎一些事让亲近的人知道,比如这条密道,不止宁为玉,移天宫这边,总管绿萝也知晓,幽星夜偶尔会让她从这里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当然了,宁为玉知道的密道不止这里一条,勾玉顶那边的她也知道,不过,因为星月二人要么在秘境,要么在外面,鲜少会一直呆在勾玉顶,加上那毕竟是移天宫之主住所,是一门之重地,其他人有所避忌为好,因而凌不乱或宁为玉,要下来,一般都走这边的路。
宁为玉道:“今年始祖教和阴阳神教两大魔教的斗争愈发激烈,我正道各派本还在犹豫该如何自处,但最近有消息说两家都在暗中调动大批人马,想必不日就要进行火并决战,嵩山剑派尚盟主决定联络各派,趁此机会一举将这些邪派剿灭,已经派人来通知华山剑派了,你爹让我下来通知你过去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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