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的脸色很难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名高瘦的律堂弟子,无法理解对方竟然会帮着寒渊。他明明调查过,寒渊的人际关系异常简单,除了有个叫彭子朗的精英弟子时常来往外几乎没什么好友,更不可能认识律堂的人,然而这律堂的弟子怎么会帮着寒渊呢?莫非是他对寒渊的调查还是少了些?
寒渊想了想,上前冲那名律堂弟子拱手问道:“师兄深明大义,师弟感激不已!请问师兄是”
“在下律堂陈汤。”那名高瘦弟子呵呵一笑,又介绍道:“身边这位是律堂的王俊德师兄。”
刘志看着他们非但没有将寒渊抓/住,反而开始互相介绍称兄道弟起来,脸色难看无比,忍不住怒道:“律堂便是如此枉顾弟子性命吗?这狂徒寒渊杀了外门教习冯全,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你们不将他捉拿,反而在此闲谈,是何用意?”
陈汤的脸色阴郁下来:“刘师兄,既然是律堂办事,那就不劳你指点了!”不过他话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有些着急起来。他倒是有心替寒渊遮掩一番,然而正如刘志所说,寒渊这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冯全,铁一般的实证容不得质疑,他虽是律堂弟子,有一定的自主权,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弟子而已,不可能真的将此事掩盖下来。况且,要是真的为了寒渊这样一个陌生人付出太多,他还不乐意呢!
或许,自己也只能放弃了。只怪这寒渊太不争气,自己有心帮他在内门里过得好些,他却千方百计地惹出事来!除了一个吴文龙,竟然还得罪了刘志这样的精英弟子。这样的人,就算是自己帮他一两次,迟早也会死在别人手里,自己实在没必要为了他得罪刘志。只是可惜,好不容易出现这样一个吴文龙的克星,却要就此放手了。
思虑至此,陈汤的脸色一正,对寒渊道:“不论如何,冯全之死你脱不了干系,我等有职务在身,还请师弟谅解——请吧!”
寒渊暗暗一叹,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毕竟冯全是死在他手里,陈汤就算有心偏颇一二,也不可能完全帮他的。不过他的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担忧,如果真到了危机关头,大不了给舒冉发一条传音请她帮忙,相信凭舒冉的地位是绝对能够将自己保下来的。只是这样一来未免要将他和舒冉的那些情分消磨殆尽了,而且或许是因为少年的自尊心吧,寒渊心里隐隐有些抗拒向舒冉求救,更想自己解决此事,就像以往他一个人解决众多麻烦那样。
等等,自己解决?寒渊心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原本要跟着陈汤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我有事要说!”
“你还有什么话讲?”刘志唯恐迟则生变,第一个跳了起来。
寒渊在心里已经将前因后果推断出了大概,微微一笑,看也不看刘志一眼,自信道:“我能够找出此事的真/相!我虽然一时发怒向冯全出手,最多也不过是个同门私斗,真正害死他的凶手并不是我,而是另有他人!还请二位师兄允我检查一番。”
陈汤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他就知道,能把吴文龙坑成那样的弟子,绝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赶在刘志打断之前,他果断地一挥手:“寒渊,给你一炷香,你去!”
“多谢陈师兄!”寒渊也懒得去想为何陈汤会偏帮自己,他一步上前,蹲下去仔细检查起冯全的尸体来。
寒渊相信自己那一击冰刃千闪虽然强悍,但是还没到能直接斩杀一名筑基期修士的地步,也就是说,在冰刃千闪袭击的那一瞬间,冯全的防御并未发出来,甚至连自身本能的灵力护罩都失灵了,这才会被自己一击瞬杀。是中毒,还是被人操控?
他想了想冯全之前同自己对话的样子,思维清晰,口齿敏捷,没有半点被人操控精神的迹象,那么就是被人下毒了?然而是什么毒才能精准地在自己攻击的瞬间发作呢?寒渊皱着眉头,默默地将修真界里常见的毒素想了一遍,然而没有一种符合。毒毕竟是死物,既然是死物,又怎么可能会听从人的号令,想什么时候发作就什么时候发作呢?
看着寒渊皱眉不已,刘志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喜色,如释重负。看来这个小子,果然根本就看不出自己的手段,不过是在装模作样,拖延时间罢了,倒让自己白担心了一场。以为自己跟随胡长老炼了几日丹便能做个精通丹道毒道的大师了不成?真是笑话!他哈哈大笑一声,厉声道:“寒渊,不要在装模作样了,你以为自己精通丹道不成!赶快低头认罪吧,或许宗门还能宽宥你一场,留你一条性命!”
精通丹道——!刘志的话语,仿佛一道闪电,忽然劈开了寒渊迷惑的头脑,让他瞬间想到了什么。对了,不仅冯全是药毒课教习,虽然他误人子弟,但是多少也还算有些本事的。也就是说,想要对冯全下毒,就需要相当的丹道毒道造诣才行。恰好,刘志本人就是丹堂的精英弟子,一名三阶的炼丹师!
那么可以想象,刘志要对冯全下毒的话,一定会选择较为稀有的冷门毒物,而且这毒物本身应该并没有什么致死的力量,而是类似于百叶毒兰粉一般,能够使人的灵力忽然溃散、无法发出法术,最终死在自己的手里,将一切矛头指向自己。当然,这种毒物也不会非常珍贵,如果是三阶以上的灵材的话,只怕刘志根本舍不得拿来用在冯全身上。
如此几点,综合起来,符合要求的毒物其实也不过那么几种罢了
寒渊眸中光彩大盛,他的手中忽然出现一柄匕首,利落地将冯全从脖颈处的动脉一刀划开,掀开白而油腻的脂肪,一路剥到腹部的丹田。刘志等人尚且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将这把匕首直接捅/进了冯全的腹部!
围观的众人皆是一阵惊呼。寒渊面色平静,一双眼睛里蕴藏着自信的光芒,他的手腕微微一用力,使了一个巧劲,将匕首一拔——刀尖上正挑着一只已经被冻得僵硬的雪白虫子。寒渊轻轻吹了口气,覆盖在虫子表面的冰霜纷纷落下,露出一截雪白色上隐隐带着赤红血线的躯体。
“雪原凝血蛊虫!”能够在丹房炼丹的弟子,或多或少都有些丹道造诣,当即便有人看出了毒虫的真面目。这种蛊虫乃是雪原府的特产,分母子,子虫进入人体,母虫本身毫无作用,却能够控制子虫的生命。尽管是一种稀有的蛊虫,但是因为雪原府的主宰雪原安家与玄幽宗交好,是以玄幽宗的内库里也有不少储备,对于精英弟子来说并不难弄到。
凝血蛊的子虫进入人体后往往依附在人的丹田处吞吃灵力,可以阻断丹田与血液。要知道,正是血液游走于经脉中,才能将灵力送往丹田,又从丹田调动往全身。一旦人的丹田供血被切断,那任凭你有多少灵力也无法使出。而被寒渊抓出的这只,正是一只子虫!也就是说,冯全与寒渊对战的关键时刻被这凝血蛊虫阻断了丹田血液,让他在一瞬间无法动用灵力,几乎变成了凡人。一个凡人面对寒渊的小神通法术,岂有不死之理?
“陈师兄,王师兄,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我虽然发怒与冯全私斗,但是并没有杀他之心,真正的罪魁祸首并非我那一击,而是使用这凝血蛊虫对冯全下蛊之人!”寒渊大致介绍了一下凝血蛊虫的特性,眼神似笑非笑,若有若无地朝着一边脸色难看无比的刘志瞟去:“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何人设下如此杀局,能够恰好找到我与冯全争执的时候引发子虫。听说刘志师兄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甚至还有闲心掏出留影符录下当时场景,刘师兄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陈汤二人听得连连点头,他们也不是傻/子,这凝血蛊虫的发现实在是太过巧妙了,说是巧合只怕没人会相信,当即将目光转到了刘志身上。
刘志的脸色越发难看,当即冷笑道:“寒渊,你以为抓出一条什么凝血蛊虫便能将你残杀同门的罪过栽赃到我的身上不成?就算这冯全身上当真被人下了蛊,你又如何得知是在你攻击时被人激发了蛊虫,而不是你下手狠毒,直接就杀了冯全?我看说不准是冯全别的仇家对他下了蛊,还未等到一个机会将蛊毒激发,他便被你杀了!”
“况且,你以为一条凝血蛊虫便能栽赃于我,当真是大错特错!谁能证明这条子虫是在你下手时被激发的,谁能证明这条蛊虫是我所下?反倒是你,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冯全,铁证如山,你就是再如何狡辩,拿出多少种毒物蛊虫出来,那也洗脱不了你的罪过!”
寒渊哑然。他不得不承认,刘志的话很有道理,尽管大家都不是傻/子,心里都明白刘志在此事中担了个什么角色,但是他还当真没有证据。当然了,魔门之中,从来也不讲究什么证据,只有弱肉强食。只要你有强大的力量,就能够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就算没有证据,一样能够一言判定人的生死。可是他不过是筑基初期,刘志则是金丹期的精英弟子,他才是弱的那一方!尽管刘志还远没有强大到能够判定他生死的地步,但是比他强一些,这就足够了。在这里,不会有人偏帮弱者,弱小,本来就是原罪。
陈汤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敬佩寒渊了,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子能在筑基初期就进入冰煞峰,还能在修炼之余学会这么偏门的丹道毒道知识,并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反击刘志,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只不过魔门之中,弱肉强食,刘志之所以不能够直接一巴掌拍死寒渊而是要设计一番阴谋的原因就是因为刘志太弱,无法挑战宗门戒律的“强”;而寒渊现在纵然拿出了证据,也无法反杀刘志的原因同样如此,因为他太弱,他根本不够资格去指认身为精英弟子的刘志!
当然,现在不够格,日后可就难说了。眼下自己已经将刘志得罪了,看这刘志模样便是个心胸狭隘如针眼般的小人,必然已经记恨自己,那自己还不如一横到底,投资这寒渊。不仅仅是因为吴文龙,单凭寒渊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气度与能力,就足够他交好一番了。
陈汤微微一拱手,王俊德当即上前一步,将寒渊控制住了:“对不住了,寒师弟!虽然你有这凝血蛊虫,可以证明冯全并非你有意杀死,但是无论如何,冯全毕竟是死在你的法术之下,你脱不了干系,我们还是得带你去律堂走一趟!”说着,他微微瞟了一旁得意微笑的刘志一眼,大声道:“当然,师弟也可放心,纵然有错,也不是大罪!外门教习,冒犯上七峰内门弟子,原本就应当惩戒,纵然师弟怒极之下被奸人利用,害了他的性命,也是一场意外罢了。师弟只要态度诚恳,反省自身,宗门也不会过多责备的。”
寒渊闻言,自然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他当即从善如流,诚恳道:“我的确冲动了,实在不该,弟子愿意接受宗门惩罚。”说罢,他微微扭头斜了刘志一眼,露出一个森然的冷笑,毫不犹豫地跟随着陈汤二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