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乔作为公证人,宣布比赛开始。四周一下变得寂静无比,即便什么都看不见,每个人还是睁大眼睛,炯炯盯住师弟和六子。
老乔几次欲言又止,怕师弟好面子在粽子身上吃亏,欲要劝止,可又着实想看看究竟如何裹粽子,毕竟他只是个理论家,空想实干,自己却又不敢,现在全把这希望寄托在师弟身上。自是左右为难,矛盾不已,喉咙里不时发出半截半截的音调子,不成词句,反而扰得师弟更加心神不宁:“唉唉唉,唉什么唉!你他娘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现在黑灯瞎火的,你可别想吹黑哨啊!”
老乔道:“我肯说,你肯听吗?”
师弟正愁没人给他拖延时间,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便故作不耐烦道:“不是叫你有屁快放嘛!啰里啰嗦跟个娘们儿似的!耽误了小爷大展身手,你担得起吗?”
老乔的年纪远在我们之上,以我跟小兑的岁数,就是叫他一声“伯伯”都不吃亏。可是在翡翠山庄,他与我们是堂堂正正地拜了把子的,我们弟兄三人一路同甘共苦,死里逃生,是过把命的交情,性情也颇为相投,故而说话办事随意惯了,彼此间也不计较。只是在外人听来颇不顺耳,有没大没小之嫌。
阿梨本就跟小兑置着气,这个时候听到如此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言论,立刻嗤之以鼻。
老乔吞吞吐吐的,忽然哎了一声,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兑二兄弟啊,你可千万……千万不能被粽子咬了,这——”
正说着,只听“哎呦”一声惨叫,众人皆是一惊。老乔忙划开一根火柴,因为紧张,那火柴“嚓嚓”划了四五次才亮起来,只见那粽子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跳起来,正勾着身子趴在师弟背上,更要命的是,那条胳膊粗的舌头像一条蟒蛇死死缠住师弟的脖子,将舌头与师弟的脸一同勒成了酱紫色,那细尖长的“蛇尾”直往师弟耳朵洞里钻。
我小时候听师父常说,晚上在野地里过夜一定要先找棉花塞住耳朵,怕被蜈蚣虫蛇钻了空子,钻到脑子里把脑浆脑干掏吃空了,人就完了。以前村里有个小孩,在麦稼垛儿里睡了一夜,后来就一直说自己头疼,他娘平时下地干活很忙,没工夫搭理他,孩子说得多了,大人就烦。有一次他家吃饺子,他娘正在擀面皮,那小孩又抱着脑袋跑来说头疼,他娘拿着擀面杖顺手就朝他头上敲了一下,那一下本来一点都不重,可一敲竟然把小孩的脑袋给敲破了,破出一个鸡蛋大的窟窿,往那窟窿里一看,吓!那小脑袋里居然密密麻麻爬了一壳篓的小蜈蚣,脑子早被老蜈蚣吃光了,那老蜈蚣后来就在小孩脑子里产了卵……啧啧,那画面,他娘的别提多恶心了。
眼前这粽子不会也有这癖好吧?把舌头伸进人的耳朵里吃脑干?
当下之急,我也不敢将这番话说出来,怕扰乱军心,忙先提醒师弟:“小兑,快捂住耳朵!”随即摸出天杖,往那舌头上砍,又怕误伤到师弟,砍了几下,那舌头似乎也看出了我的顾忌,更是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一时间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师弟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一手死死向外拽着脖子上的舌头,一手试图抓住乱往耳洞里钻的大舌尖,那舌尖上有很多白色的粘液,滑不溜秋根本抓不牢,师弟急得大叫:“砍……砍……快砍啊!阿……阿梨,你……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来……砍了它!”
阿梨摆弄着九尾鞭上的铃铛,气定神闲道:“呦,现在想起你姑奶奶了,你叫声姑奶奶,我就考虑帮帮你。”
师弟被勒得直翻白眼:“姑……奶……奶……你……个……头!”
“哼,死鸭子嘴硬,我看你硬到什么时候!”说着,一副要袖手旁观的架势,急得老乔团团转:“我的大妹子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他……他会被咬死的!”
我心里也急得不行,但真正见死不救的事阿梨是绝对做不到的,就是小孩子脾气,便假装没听见他们的抬杠,只朝阿梨喊道:“阿梨,你左我右,上!”
那粽子狡猾得很,畏畏缩缩躲在师弟后面左右摇摆,根本不冒头,那条足有一米长的大舌头更是成了精,竟能数次避开我们的刀鞭围攻。
而且这地方十分狭窄,像一个只挖了一半就弃工的地洞,顶高不足两米,横宽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肩并肩地通过,再多的连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那粽子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人的地方,利用地势将师弟困在中间,背抵石墙,我们只能在左右两侧分散攻击,根本无法形成合围之势,战斗力大大被削弱。那粽子若是突然使蛮力从一侧突击出去,我们被攻破的可能性将会是百分之百。
从师弟被突袭到我们反击统共才不过半根火柴的时间,一旦火柴熄灭,我们将大大地被动。时间紧迫,我的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老乔也从没如此紧张过,嘴里不停念叨:“不能被咬……千万不能被咬啊……”
这时,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根本来不及细想,奋力一跳,扑倒在师弟身上,三人连同那粽子都是措手不及,登时滚作一团。几乎同时,师弟张开大嘴,狠命往那舌头上一咬,只听那粽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类似于野兽受伤的悲吼,下一秒,半截血淋淋的舌头蹦跳到地上,如同被收网的鱼垂死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师弟早杀红了眼,一瞬间得了解放,立刻翻身跳起,劈杖朝粽子砍去:“他奶奶的,小爷剁了你!”。
那粽子失了半截舌头,本来元气大伤,见师弟主动上来挑衅,报仇心起,撕开血盆大口疯了似的又往师弟脖子上咬。
就在这时,火柴燃尽了,只听“咚”地一声闷响,地面也跟着颤动起来,好像有一个重物狠狠砸在了地上。
四周一下变得极其安静,我的心咚咚直跳,正想叫师弟,问他怎么样了,还没张口,我们中间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抽泣声,竟跟先前摔下来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忽地一惊,我的老天,有一个东西,一直在这里注视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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